她拽着刘谌的手腕,一路飞驰赶到了第一医院,幸亏运气好,并没有出什么事故。
她在前台打听了一下抢救室的位置,便和刘谌一路狂奔,远远的,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唐绵的父母已经等在了门口,杨语伏在唐铭的肩头哭得直不起身来,因为担心哭声影响到里面,捂着嘴只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唐铭也是面色痛苦,搂住几近崩溃的妻子,年近四十铁骨铮铮的男人正在擦眼泪。
江慕之鼻息一酸,险些又哭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他们的这幅模样。
上辈子直到阿绵下葬的那天,她都没有办法下床,唐叔唐婶对她心灰意冷,自然也没来看过她。
她仿佛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江慕之快步走了几步,正欲开口,却猛然瞳孔骤缩,上前窜了几步。
阿姨她眉头倒竖,目眦欲裂,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在这!
刚刚离得远,她只能看见除了唐叔唐婶还有别的人,起初只以为是和阿绵一同出车祸的人的家属,并未在意,却不想居然也是熟人。
江慕之瞳眸晃动了几下,踉跄了一步,胸腔里的心跳从未有过地快,仿佛要蹦出嗓子眼,浑身紧张地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
整个走廊都充满着惶惶不安的气氛。
江慕之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让她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可她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满目狰狞地看着对面的人,希望她能告诉自己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她看见那人张开了唇
可这时,她怕了,她不想听了,她担心会是她最害怕的那种结果,她恐惧着,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没有唐绵,没有刘谌,没有。
容非瑾。
我们认识么?那个人问。
江慕之怔愣地看着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她都忘了,这辈子容非瑾的母亲,还没有见过她
身后有剧烈喘息的声音。
阿姨!是纪宁忱。
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剧烈了。
非瑾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话刚出口,容母的泪水便忍不住夺眶而出,捂住嘴无声地哭泣,那痛苦又绝望的表情多么眼熟
一瞬间,江慕之怔怔地现在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变得黯淡,从黯淡,到漫无边际的黑,世界在黑中沉寂,又化为翻滚而来的海水,霎时淹没口鼻,让她陷入长久的窒息之中。
她无助又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后退了几步。那个抢救室里,躺着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
阿慕刘谌赶紧扶住了自己的好友,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乍一听这消息,她首先是震惊,再然后是同情感慨,却不会像江慕之如此痛彻心扉。
会没事的。她低声道。
江慕之点点头,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说不定一切还没那么糟,她应当学会等待。
她直直地盯着那冒着血色的抢救中,死死地咬着惨白的唇。
容非瑾一向命大的很,一定不会有事的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叶卓许筝还有几个江慕之不认识的人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入了夜,每个人都时时处在紧绷之中,没有丝毫困意,但毕竟这里有三个老人,刘谌和纪宁忱便轮流劝她们找个地方休息。
至于江慕之
刘谌担忧地望了她一眼。
阿姨,你去休息吧你想一想,若是阿绵醒了,你却倒下了,她该有多自责。
杨语的眼眶通红,已然红肿,脸上是一片惨然的颜色,她看着手术室,坚决地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腔:
不行!我要亲眼看着绵绵出来,她那么疼,那么疼她最怕疼,我得等她出来!
杨语想起她刚刚看到的满身是血的女孩,浓重的眩晕冲上她的脑海,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横在她的喉咙,让她面色痛苦地捂住心脏,仿佛无法呼吸一般。
叶卓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冲刘谌使了个眼色,连忙好声好气地安慰:
行!那就不休息,咱们阿绵伤的又不重,肯定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笑得一如往常的乐观自信,却还是掩饰不住满脸的紧张和那浓重的黑眼圈,拙劣的伪装很拙劣,但那莫名坚定的话语还是让杨语稍稍放松了些。
他扶着杨语到旁边的长椅上:阿姨你先坐着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等在走廊的人一股脑围了上去。
怎么样!医生!
哪位是唐绵的家属?
听到这个名字,江慕之噌的站起身来,胸腔剧烈的起伏,目光如炬盯着门口。
然后,她看见她的好友浑身被裹着像是个木乃伊一样,被推了出来。
叶卓早已凑到了前头,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疲惫,又禁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在和死神打交道,精神总是二十四小时紧绷,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一条生命就在眼前流失。
还好,眼下又过了一关。
患者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轻度颅脑损伤,气胸,肝脏均有不同程度损伤,但总体来看,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不出意外,今明两天就能醒过来。
叶卓顿时松了口气。
容非瑾的母亲焦急万分:那我的女儿呢!容非瑾怎么样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医生一怔,脸上的惋惜一闪而过,近些年来容非瑾算是火遍半边天,他也听说过对方的大名,然而
她的情况相对严重一些,还请你们耐心等待。
想起容非瑾,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刚才若不是别人告诉他,他都不敢相信那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居然是那个以容貌著称的容非瑾。
女孩的左半边脸颧骨鼻骨骨折,面部大面积创伤,真不知道小姑娘醒来该怎么面对面目全非的自己。
而且,那么严重的伤势,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两说。
医生没有再和容母说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容母顿时瘫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望着前方,纪宁忱赶紧上去扶住她。
而刘谌,刘谌下意识回头看向江慕之,满眼的关切。
她看见对方的唇瓣嗫嚅着,仔细一听,是一句始终重复的:
她不会有事的。
她面上沉着冷静,吐字却微弱模糊,像是被一层纱笼着,掩埋在深沉凄楚的呜咽中。
那是她与这命运最后的赌约。
第90章
唐绵出了抢救室,江慕之却没有像别人一样,跟着去她的病房。
她只是坐在长椅上等在门口,双目染血,一言不发,与她最后的孤勇。
gu903();过往的半生像电影一样,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一帧一帧地在她的脑海中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