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听到这个名字,永宁脸上没了表情。
那名宫女垂着头等了好一阵,才听到两个字:“不见。”
宫女应声离去,贴身女官看了眼长公主,这几日,安平几乎每日清晨,都会来访,但得到的答案,始终是这两個字:
不见。
贴身女官心中叹息,那一场政变,改变了太多事,她作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
“殿下,去用早膳吧。”
永宁点头,起身拖着一袭素白的裙摆往外走。
春天到了,宫里桃花盛开,没有人听到,她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
华清宫外。
当再次被拒之门外,杵在朱红大门外的安平公主眼神黯淡下去。
她还是那么娇小的一只,披着玄黑的罩袍,只是精致的脸孔上,已经没了以往的欢脱雀跃,只有落寞。
就像风干的花朵。
“公主,回宫吧。”从王府跟过来的一名侍女轻声说:
“您何必天天这样折腾自己呢,长公主又不见,您眼下也是公主了,没必要……”
正说着,娇小可人的安平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
“掌嘴五十。”
侍女大惊,便要告饶,却给旁边的人拖到远处,当安平坐进车厢,缓缓离开时,都还能听到“啪啪”的掌掴声。
整个队伍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嚼舌根。
这两个月来,皇宫里的奴婢清洗了一大批,原本王府的下人进宫后,地位猛涨,便容易看不清位置,这只是一个缩影。
马车辚辚,很快返回坤宁宫。
景帝登基不久,安平作为新晋公主,尚未搬去独立府邸,仍与母亲住在一处。
入得宫来,丰腴美艳的王妃……现在该称为皇后坐在圆桌旁等她,见女儿神态,轻轻叹了口气:
“用膳吧。”
安平拿起勺子,眸子落在面前的碗碟上,突然说道:
“母妃,我听到外头在传一些话,说北境不太平,威武大公谋求自立,还有,有人看到说齐平出现在北境,杀了厉害的修士,但报纸又说,那是假的……”
她突然抬起头,宛若星子的眸子盯着王妃:
“报纸上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他根本没有死,他还活着,逃去了北境。”
王妃沉默了下,突然抱住女儿,轻轻拍打:
“你以前从不关心这些事的。这段日子,你变了很多。答应母妃,不要理会这些了,无论生死,就当死了吧。”
安平依偎在母妃怀里,泪水蒙上双眼,她知道,即便齐平活着,也不可能再回到京都。
她从没想到,除夕那天,就是最后一面。
……
……
没人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一名背着书箱的穷书生,混在东城门绵长的队伍里,进入了京都。
穷书生二十多岁模样,容貌平庸,进城的时候,一副敬畏新奇的模样,好似第一次到来。
“过。”
城门守军看过路引,挥手通过。
年轻书生胆怯地点了点头,小跑着融入外城的街道,直到走远了,他脸上的羞涩才淡去,眼神中透出一股复杂的神情来。
“陈景,我回来了。”
书生正是伪装后的齐平,在下定决心后,他在幽州城又停留了一阵。
一方面,将自己掌握的知识教给北方军,二来,也是恢复修为。
而后,私下里与太子告别后,他悄然离开了幽州城,并用了一些时间,联络了杜元春留下了密谍系统,做了一些安排。
并借此拿到了一批“假身份”,这才易容后,重返京都。
“景隆元年……还真是急不可耐。”
齐平冷笑,将目光从皇宫方向收回,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
虽说主要目的是回道院,寻求道门帮助,但齐平的第一步计划,并不是那里。
一来,道院在皇城中,不好混入,且他对如今的京都情况掌握不多,贸然行动,殊为不智。
二来,除了修行,他还有别的任务要做。
所以,他准备先住下来,弄明白局势,再做打算。
考虑到南城小院,书屋总店可能有人盯着,齐平强忍着探望的冲动,寻了牙行,在东城租了一座院落。
京都里,尤其属东城最大,鱼龙混杂,贫民较多,官差巡查力度最低,是天然的隐蔽场所。
当齐平走进东城,入眼处,是比之内城,明显落后的民房、商铺,寒冬已去,春光明媚,鳞次栉比的低矮房屋,悬挂酒旗招牌。
“文曲星老爷行行好吧,赏几个铜子,老爷发大财。”
胡同口,几名乞丐注意到齐平,眼睛一亮,扑过来跪倒。
其中一人还拽着个断了腿的孩子,用手暗暗掐了后者一下,于是,又添了哭喊声。
远处。
对面的胡同口,一株大树下,两个赤着臂膀,眼神凶狠的泼皮斜着眼睛,瞥向这边。
腰间系着红绸带子。
意味着可能隶属于某个底层帮派,齐平当初在镇抚司当校尉的时候,便听过些。
整个京都城,散落着大大小小,许多帮派,做的无非是收黑钱,看赌场,妓馆,控制码头,商道等营生。
每一个能站稳的帮派,往上挖,都有官面上的背景,无非是朝中不同的权贵手底下的一群人。
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者居多,官府当然知道,但一来这种帮派势力,是打不绝的,二来,在很多事上,官府也需要这帮人的存在。
毕竟,这个时代的可没有后世那种强有力的基层组织,胥吏也不比帮派成员好多少。
只是,以往齐平在镇抚司当差,极少会接触到这些底层势力。
“我没钱。”齐平表情冷漠,绕开乞儿离开了。
这些乞丐明显是帮派控制的,齐平给多少钱,也落不到他们手里。
走进胡同,拧开门锁,齐平走进了这座租来的一进院落。
几间灰扑扑的房子,院子很小,有一口井,井边一株半枯的老树,还算整洁。
屋里也只有土炕,和一套破旧的桌椅。
齐平将身上不多的行囊放下,对居住环境并不挑剔,倒是跟来的一些麻烦,令他皱起了眉头。
“你是新来的租客?”
院门被“咣当”一脚踹开,几名泼皮旁若无人走了进来,其中便有胡同口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