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行了三堂兄。彼此都是姜姓血亲,一口一个臣的,听着不舒坦。当面叫阿鸾吧。许久没见三堂兄了。”

姜鸣镝心里大为感动,回忆了一会,“是有三五个月没见阿鸾了。上次见面还是上元宫宴那次。”

姜鸾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她记忆里的上次见面,比三五个月可久远多了。

前世连续几场叛乱,姜姓宗室血脉凋零,剩下的见势不对,各个自请离京,远离是非之地。

最后倒只有姜鸣镝这位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兄,偶尔还会进进宫,陪她说说话,是她前世那一生里不多见的手足温情亮色。

想到这里,姜鸾抿嘴笑了一下。

“你父亲宗正卿这回做事不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他掌着宗正寺,受了先帝不少恩惠,却偏向旁人为难我。但既然三堂兄亲自来了,我不为难你。明细单子收下了,三堂兄回去吧。督帅那边我托人和他说,把那八百兵给撤了。”

姜鸣镝喜出望外,感激地连声道谢不止。

临走前顺便卖了个好。

“宗正寺这几日正在和钦天监那边商议公主府开府的吉日。已经挑定了几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过两天就会送进临风殿过目了。”

姜鸾把长案上的纸笔推给他,姜鸣镝提笔写下几个日期。

最近的是六月二十。下一个吉日就得进了七月了。

“六月二十,宜破土动工,宜迁居,是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姜鸣镝指着头一个大吉日,

“唯一不好的是正好撞上大暑。京城热得慌。阿鸾若是怕热的话,不妨避过六月,往七八月里挑日子。”

姜鸾吩咐把人送出殿外:“具体的开府日子,容我再想想。”

目送姜三郎出了宫门,姜鸾收回视线,苑嬷嬷陪伴在身侧,全程听得清楚,又开始犯愁。

“三郎说的不错,但凡开公主府的,哪个不是天家捧在手里呵护着的掌上明珠。只可惜先帝去得早,如今紫宸殿那位靠不住。勉强开了公主府,却为米面钱财这等小事犯愁。这、这以后如何是好啊——”

“行了嬷嬷,能放出宫就是极好的,至少有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不用每天在宫里拘着抄经了。”

姜鸾打断苑嬷嬷的絮叨,轻松地笑,“米面钱财之类的都是小事。京城里的门路多的是,有了靖善坊麒麟巷的公主府,还怕打不开财路?”

几个贴身亲信都露出愕然神色,“什么样的门路?”

姜鸾提笔在长案上那几个日期圈了个最近的“六月二十。”

“开府宜早不宜迟。”她丢下笔,细白的指尖卷着自己柔软乌黑的发尾,

“天气热点不碍事。天气热了,多备点遮阳凉棚和消暑解渴的冰饮子又不麻烦。只要各家的礼单早点送过来就好。”

她想到什么就去做,立刻兴致勃勃地提笔,开始清点京城各处的高门大姓,边写边念,不到半个时辰,列出长长一个单子。

把长单子递给做事最为稳妥的秋霜,郑重其事地叮嘱她,务必按照名单,挨家挨户发请帖。

譬如四大姓这样的高门,枝繁叶茂,族人众多,卢氏分为露山巷卢氏和乐游巷卢氏,谢氏有东西两处本家大宅,可以发不止一个帖子嘛。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开府机遇,怎可错过各家的厚礼。

苑嬷嬷和几个贴身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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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装帧精美的请帖,经由门房处的亲兵,交由外院书房的幕僚整理,最后送到了裴显的案牍上。

兵马元帅府今日不寻常,外门通往正门的数十丈过道两侧,每隔五步,便站一位长戟护卫的披甲卫士,铁刃映光,护卫森严。

裴显正在书房里接待来访的贵客。

中途接过幕僚送进来的拜帖,停下交谈,随意翻开扫过一眼。

“靖善坊麒麟巷汉阳公主府……择吉开府,定于六月二十……?”

他算了下日子,不动声色地合拢请帖,放回案上。

幕僚退了出去,正堂里的宾主双方继续商谈。

今日前来拜访的贵客,笔直端正地跪坐在长案对面的坐席处。眉目清冷,襕衫广袖,赫然是谢皇后的嫡亲兄弟,中书舍人谢澜。

“澜今日登门,来意已经说得极清楚。京城各家百年根基,彼此互为姻亲,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裴督帅初来京城不久,虽然执掌了京畿军务,又入了政事堂,但关于京城各姓世家和朝堂诸派系的关联,或许并未窥得全貌。澜不才,略知一二。督帅若有问起,澜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显听完并无什么反应,只起身走近木窗边,卷起竹帘。

夏日初升的朝阳照亮了书房的两面白墙。

窗棂处搁了一盆含苞欲放的兰草,清晨的露珠挂在长叶尽头,露珠晶莹,绿叶鲜妍。

他仔细把兰草花盆捧回案边,避开夏日骄阳,这才重新拾起话题。

“裴某初来乍到,但京城四大姓的显贵门第,裴某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今天的这番话,谢舍人是替哪家带给裴某的?谢家?王家?”他笑了声,“该不会是卢家吧。”

京城四大姓之一的范阳卢氏,最近运势不大好。

卢氏嫡系出身的卢望正,官拜兵部尚书。

朝廷追究三月里的围京兵祸,虎牢关守将石虎臣畏罪自尽,牵扯到了石虎臣的举荐人,兵部的郑侍郎。郑侍郎为了保全自己全家老小,在狱中供出了顶头上司卢望正的阴私事。

这次御驾亲征,号称点二十万精兵,实际发兵只有十二万。

因为戍卫京畿的南衙禁军的总数目加起来也只有十二万,还包括了许多不能上战场的老弱病残。

多来年,户部拨下的南衙禁卫军饷调度一律按二十万实额发放。中间的八万空饷去往何处,早已是各方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