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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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个晴朗少云的盛夏好天。

天光大亮,懿和公主姜双鹭愣愣地坐在水榭中央,两眼通红,双目无神。

姜鸾落座时,从袖里抽出一把精巧的薄刃短剑,放在食案上,“二姊,给你的。”

姜双鹭勉强笑了下,拿起短剑,摸了摸蛇皮软鞘,赞道,“花纹精致,又轻巧。”往食案上,见都是清淡的汤品,愣了下,“今日没有炙肉,为何要用匕首。”

姜鸾接过短剑,唰地出鞘,锋锐利刃如一泓秋水,寒光映亮了两位天家贵女的面容。

姜双鹭猝不及防,手背炸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姜鸾把利刃重新入鞘,推到二姊面前。

“不是切肉的寻常匕首,是吹毛断发的神兵。耶耶还在时,御用随身的防身宝物,我求了好久才赐下的。二姊收好了。”

姜双鹭惊疑不定,“我……我拿这吹毛断发的神兵做什么。我今日就要回宫了呀。”

“就是给你回宫了用。”姜鸾喝了口清炖的乳鸽枸杞汤,鲜美滋补,炖得入口即化。

昨天折腾了一整天,收了上千金的礼进来,她今天直接吩咐下去,全府从上到下,凡是昨天辛苦劳累的,一人赏一只乳鸽汤。

“二姊,我问你,昨晚圣人的赐婚,二姊可满意。”

姜双鹭的眼睛立刻又红了。把视线转去池面,许久不言语。

“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她最后幽幽地道,“身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的供奉到大,自然不是白白受用的。如今到我还债的时候了。往好处想,至少嫁的是个朝廷大员,不像我们那位姑母,一道圣命,和亲嫁去了突厥王庭……”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什么还债啊,和亲啊,就是心里不满意了。”姜鸾放下汤匙,素白指尖点了点短剑,

“但凡你无声无息的,强压在你头上的事情就定下了。短剑二姊拿回宫里。宫里逼你,你就把它拿出来用,不要怕,手不要软,把事情闹大了。”

懿和公主呆了呆,“拿出来……用?”她目光转向短剑,“怎么用?”

姜鸾抿嘴笑了笑,把那寒光迸射的短剑拔出半截,往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姜双鹭吓到了:“啊……!!”她惊恐地连连摆手,“不成,不成!”

姜鸾好声好气地劝说:“假的,摆个姿态,吓唬宫里那几位而已。圣人毕竟不是生养我们的耶耶,只是长兄。长兄逼死了妹妹,天子逼死了先帝公主,名声实在难听,他们定然会让步的……”

姜双鹭拼命摇头,把短剑往回推,颤声道,“不行,见血的事,我做不来。”

姜鸾见她坚决不肯,叹了口气,把短剑收回去了。

“不见血,那就只能绝食了。”

她继续琢磨着,“白天绝食,闹得轰轰烈烈的。把守你景宜殿的禁卫不是换了薛夺吗,和他说好了,趁夜弄点吃食进去,你夜里吃。但也别吃太多了,要瘦下来,气色恹恹的,连着五六日,就可以找圣人和皇后娘娘交涉了……”

姜双鹭低着头,不肯应声。

最后才幽幽地道,“阿鸾,别替我打算了。阿姊十六了。就算逃过了这次赐婚,难道能逃得过下次?这次的谢节度是年纪大了些,又是曾有发妻的……但谁知道下次赐婚的会不会更差?若当真让我去和亲呢。那我才真是不如寻死了。”

姜鸾仔细看她神色,蹙起秀气的眉头,“二姊还惦记着王七郎。”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姜双鹭叹息,“我也知道七郎那样的人,远远看着是极好的,却是不能近身,近身则伤。我只是远远看着便好。所以阿鸾你看,其实圣人把我赐婚给谁人,其实都无所谓的。你别劝我了。”

水榭里安静下来,姜鸾默默喝了几口乳鸽汤。

乳白色的汤品滋补又热气,她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热汗,心浮气躁,把汤匙往碗里一扔,唤道,“昨儿姜三郎送来的两份‘重礼’呢!把人带过来。”

懿和公主一怔,随即想起昨天姜三郎送来的‘重礼’。

两个黑麻袋里,装了一对身披薄纱、貌美如花的双胞胎美少年。

懿和公主脸色顿时一红,“那份重礼好好地收在后院也就罢了,带过来做什么。”

姜鸾想也不想地说:“昨天姜三郎不是说那两个会看眼色,性子也极和顺?叫他们过来,能把你逗笑了,就让他们两个留下。逗不了你开心,就真像淳于闲说的,纯粹是两口饭桶。我也不留了,直接扔出府去。”

懿和公主哭笑不得,拍了她脑袋一下。

片刻后,那对双胞胎美少年被带了过来。

换了身规规矩矩的下仆衣裳,少了身穿红纱衣时的艳丽媚气,眉眼生得清秀可人,在水榭外跪倒回话,声音也都是怯怯的,

“奴含春,秋波,见过两位公主。”

姜鸾摇了摇团扇,“名字跟春蛰,秋霜撞了。重新赐个名,看你们两个长得这么白,就唤做大白,小白吧。”

懿和公主没忍住,捧腹笑倒在食案边,“没见过你这般赐名的,比‘点点’还不上心。”

姜鸾不以为然,“我需要上什么心。这两个还不见得留下。二姊也知道,新开府的头两年开销大,我府上如今也有四五百号人了,凭什么白养饭桶。”

她略抬高了声音,问水榭外,“你们两个说说看,都有什么傍身的本事,叫本宫留下你们。”

大白、小白两兄弟隐隐约约听见了姜鸾那句‘不见得留下’,吓得鹌鹑般瑟瑟发抖,在水榭外伏地大礼拜倒,

“奴兄弟擅长歌舞!折腰舞,胡腾舞,破阵舞,琵琶,箜篌,奴兄弟都精通的。”

“那就进来,献一支最热闹的歌舞,给懿和公主散散心。”姜鸾吩咐下去。

片刻后,水榭四面薄纱竹帘挂起,空出一片宽敞空地。

内仆拿来一块两尺方圆的波斯圆毯,大白抱着琵琶跪坐旁边,小白换了身紧身翻领的胡服舞蹈装束,站在波斯圆毯上。

“铮——”琵琶声清脆,小白在波斯圆毯踩着点轻盈跳起,柔韧腰肢发力,飞似地回旋挪转,跳的正是京城极流行的、西域传来的胡腾舞。

一曲琵琶热热闹闹地结尾,小白在波斯圆毯上几乎舞成了虚影,琵琶拨弦收音,两人同时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