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成王并未到场,李庭玉看了看左前方,那里原是成王的位子,现在却是空空如也,神色也有些意兴阑珊了:“是啊,成王叔不在,朕也觉得这寿宴了无意趣。”
她收回视线,终于看向姮姬:“公主想看折腰舞,日后时间还长,总会有机会的,一会儿还有歌舞,不比折腰舞差。”
众臣心中一惊,陛下的话就是坐实了公主会嫁到大盛的消息,之前他们还猜测纷纷,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大家又开始好奇起来,这个远道而来的姮姬究竟会嫁给谁,没有人在意方才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季府。
眼下姮姬被李庭玉明里拒绝,她也不再说什么,行了一礼后慢慢退下去。
没人注意到她紧张到汗湿的手正紧紧抓着衣角,回到席位上,她自始至终都未敢看一眼多木。
李庭玉见姮姬不再纠缠,又夸奖了清河几句,还赏了景彦几盘珍馐,最后将目光落到季琅身上的时候,终于冷下几分。
“季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冰冷的声音如凌冽风霜的刃,在众人心头刮过。
季琅先是抬头看了上面一眼,才踩着碎片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李庭玉跪下一拜:“臣知罪,陛下寿宴之上,臣不顾陛下之尊有失体统,还望陛下恕罪。”
尽管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还是要心服口服地跪下认错,姜幸看着他,觉得胸口发闷,上面的李庭玉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你性情顽劣,朕往日多有纵容,没想到不知恩改进,反而变本加厉,看来朕以后,是不能纵着你了!”
季琅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大殿之上静谧无声,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陛下对季琅的不满,而这不满,似乎并非只因为他踢翻了桌子。
“朕不想在今日罚你,暂且先饶过你一次,若是下次还如此狂放无理,朕绝不会饶了你!
“下去吧!”李庭玉挥了下手。
季琅呼出一口气,这才谢恩退下,从旁人来看,倒是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情绪,他回到席位上,马上便有宫人将污秽清理了,又换上了干净的桌子和崭新的菜肴。
寿宴真正开始了,云韶府掌乐献舞,底下慢慢开始有了交流声,直到最后完全放开了胆子,开始互相邀约饮酒。
发现没有人再看过来,姜幸扯了扯一言不发的季琅,小声问他:“你刚才,真的生气了吗?”
季琅不解,转头看着她,姜幸的双眸在灯光的照映下晶莹剔透,眼珠里似是淌着水,他还在想着别的事,被姜幸这么一问,登时便有些愣怔:“是啊,怎么了?”
“因为我让你蒙羞了吗?”
“你说什么——”
“季琅!”
他话未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他把话咽回肚子里,转身去看,发现叫他的是太子殿下。
季琅神色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正常,看到太子走过来,便迎上前去说话,却把身后的人给忘了。
姜幸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发觉这宽阔的大殿之中,觥筹交错人影重重,而她却好像怎么都没办法融入。
里头太过沉闷了,姜幸跟着似是要出去方便的人从后殿出去,看到外面的满天繁星,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季琅的神色一看就是状况外,根本没像她一样想那么多。
季琅或许还是在意她曾待过青楼的身份,但是绝不会嫌弃她,反而是他被自己所累,成了许多人口中的笑柄。今日生气,也只是因为姮姬说的话太过分了而已。
季琅还是为她。
那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立章殿外是金池,飘过池面的风有些凉,姜幸在栈桥上吹了吹风,觉得清醒不少,刚要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等等!”
姜幸转过头,发现一个身着湖蓝色品竹纹绿直裰的人站在他身后,手里递过来一个东西。
“你的玉掉了。”
姜幸看过去,急忙去摸腰间,才发现季琅给她雕琢的那块羊脂玉确实已经不在,她伸出手拿过来,神色有些戒备:“多谢。”
那人松开手,嘴角几分浅笑荡漾:“你可还记得我?”
那模样,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恭谨低调。
姜幸不欲与他过多周旋,但是季琅又是他小叔,她总不好太过冷淡,便回道:“上次秋猎——”
“可不是秋猎,”楚寰打断了她的话,向前走了一步,“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漾春楼,你虽然打扮成小厮,但模样我是不会认错的。”
姜幸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觉他的笑容虽然蔓延在脸上,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心中便多了些恐慌,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是你看错了。”
楚寰扶着桥上栏杆,笑容又浓了几分:“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你放心,那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作出承诺,让人听着却只觉得更像是威胁,姜幸正不知该作何应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和怒意。
“姜幸!”
她回过头,看到季琅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来,一双黑眉紧紧蹙起,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怎么跑出来了?皇宫里你又不熟,走丢了怎么办?”季琅一边训斥她,一边把她拉到身后,转眼又去看楚寰。
“六郎怎么也在这里?”
季琅来了之后,楚寰的神情就收敛许多,又变回了原来那样,眼神似乎还有些闪躲,仿佛怕了季琅似得:“我喝醉了,出来吹吹风。”
“既然不胜酒力,就别喝。”季琅一本正经道,完全忘了之前醉得不省人事抱着大树不松手的人是谁了。
楚寰低着头对二人拱了拱手:“小叔说的是,我也差不多醒酒了,先进去,你们自便。”
他说完,毫无留恋地越过两人,视线也没有片刻是落在姜幸身上的,仿佛对她一点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