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麻煩得緊。」
季郁搖搖頭,把臉頰貼在案幾上閉了閉眼小憩會兒。
過片刻,又忍不住歎氣。
紫鵑與紫玉對望一眼,都是不解,怎麼無緣無故就那麼不高興了。
「陛下,可要用膳?」
「朕不餓。」
「奴婢去拿幾本書來給陛下解悶可好?」
「不想看。」
「」
「那陛下可」
季郁「朕想要靜靜。」
幾位宮女頓時沉默住,互相看看。
紫玉身後的女官舒靜正巧聽見,揚著笑上前道「陛下,靜靜來了。」
季郁隨手拿一本奏折砸給她,笑也沒笑,又只說了三個字,「快幹活。」
舒靜忙收斂起面上的玩笑,行了一禮,在侍女的伺候下坐著,將成堆的奏折分類過目。
旁邊的女官們忙碌著,季郁又無所事事地瞌睡會兒。
半響,舒靜低聲問了句「今日右相大人沒來嗎?」
紫鵑正欲回答。
季郁突然冷哼一聲,「怎麼著,離了謝懷柔就不會處理奏折了嗎?」
舒靜聽她這語氣,忙道,「妾不敢,請陛下恕罪。」
「」
紫玉回味過來,送女官們離開宮殿時才低聲說了句「午時右相大人求見陛下,說是事務繁忙,無暇每日進宮面稟了。陛下笑吟吟沒說什麼,也都准許了,但等她走掉後就開始不高興了。」
舒靜忙點點頭,拱手說「多謝告知。」
紫玉折回去,心中還在想該如何哄季郁高興些。
「陛下想看林翁的詩集,」紫鵑走過來,拉著她的衣袖說,「快去找找在哪兒。我方才找了半天也沒瞧見。」
「林翁的詩?」
林翁是被貶謫到西京後辭官返鄉的名士,他的詩作充滿才氣,卻又荒誕不經。季郁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想拿出來讀一讀,樂一樂。
紫玉疑惑地望眼季郁。
她正拿著奏折,抿口茶,臉上瞧著還挺高興的模樣,起身說「擺駕,朕要去宸太妃宮中賞花。」
「」
謝懷柔這段時間對季郁能避,雖然不著痕跡,但也沒法讓她察覺真的不到。幾次暗挽後,她准許了她的請辭面稟。
謝懷柔今日下朝,很早便回到了府邸。
下人們都驚詫極了。
謝懷柔並未加以解釋,一切照常地處理公務,只是地點從季郁的宮殿變為自己的府邸而已。
夕陽漸斜,她獨自用膳時還有些微不習慣。
不知道她可習慣。
謝懷柔的枕頭旁放著一盒祛疤藥膏,每夜睡前,她都會仔細地塗在肩膀的傷疤上,自己也不知有何意義。
那道傷本就不淺,癒合得又太慢,痂掉後不可避免地留有一道疤痕。
其實根本不算顯眼。
「姊姊身上可不許留疤。」她這般說過。
明知她只是隨口的話。
謝懷柔躺在床上閉眼,本想早些休息,腦海裡卻不可遏制地浮現她去見季郁的畫面。
其實,本以為她會拒絕的。
翌日,天邊朝陽初升,謝懷柔已經洗漱更衣妥當。
上朝前,她會坐回桌前,繼續處理那些永遠看不完的奏折,至少盡數閱目過一遍。雖然已經不必每日進宮面稟,但她心中還是會不由自主預演稟告的說辭。
片刻,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住一聲歎氣。
今日早朝。
季郁下旨說,要擢羅詩妍為白衣客卿,特令其可以參與朝政。白衣客卿這職位極為特殊,有官職俸祿在身,卻無官位官印,一般用於嘉獎年少有為的寒門子弟。
此時離殿試還有一段日子,幾位太傅互相看看,都無人聽說過拿羅詩妍是何人。
只有左相顫巍巍地站出來說「此人的名諱,可是與宸太妃相同?」
季郁唇角帶笑,點頭說「朕擢的正是宸太妃羅詩妍。」
「」
百官嘩然。
無論文官武官,皆是一片齊齊反對之聲,連她的心腹程傑志都忍不住站出來帶頭諫言「大燕有鐵律,後宮妃嬪不得干涉朝政,還望陛下三思!」
「萬萬不可!」
「三思啊陛下」
季郁擺擺手,示意他們噤聲,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不改,慢悠悠地說,「鐵律沒錯,後宮肆意干政必將導致社稷之禍亂,按大燕律法,太妃可隨子女居住或住回娘家」
「陛下!」程傑志立刻知道她的意思,反駁說,「就算先皇已駕崩,就算宸太妃並未孕有子嗣,可宸太妃還是宸太妃。后妃怎可像尋常百姓那般改嫁和離。」
「後宮不得干政啊陛下!」
「陛下!」
百官並不為這說辭買賬,陸陸續續跪倒一片諫官。
很多甚至把頭頂的烏紗帽摘了下來,放在地上擺明諫言決心。
反對聲實在太大。
就算是季郁,一時也毫無辦法,沉默片刻,她抿緊著唇收斂起笑說「眾卿既然沒有別的要事,退朝吧。」
「」
謝懷柔走出去時,察覺到周圍大臣們聚來的視線。她剛不需進宮面稟,就莫名其妙出現個身在後宮卻妄想干涉朝政的宸太妃。
不消去聽,就能猜到他們心中在想什麼。
定是在議論,宸太妃的事與她有多少關係,圖得什麼。
謝懷柔長睫垂下,面上平靜得瞧不出來半分心思。旋即轉過身去。
「」
她想覲見,發現殿外罕見地排著長龍。
都是些不肯離去的大臣們,在求見陛下,非得讓她收回那道荒唐的聖旨才可。
她一路走過來,都被投以明晃晃的矚目。
往常謝懷柔下朝,必當被女官們簇擁著越過殿外候著的大臣先入內,她想要面見陛下,沒有被擋在門外過,甚至連等候都不必。
今日卻不然。
季郁誰也不見,連謝懷柔也一同被擋在外面。
感受到周圍投來的視線和竊竊私語。
「右相也被擋在外面。」
她不是可以隨時覲見的嗎?發生何事了?」
「不知,不如」
「去問問看。」
「」
謝懷柔沒有理會與她搭話暗問的同僚們,只是站在外面,一同等著。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不少大臣都陸續離開,準備明日早朝再諫。
謝懷柔一直等著,天邊晚霞把雲朵染得絢麗。她知道此刻女官們處理著朝政,也已近收尾。
再過半刻,至少可以見到她身邊的女官。
謝懷柔等到女官們出來,就跟著離開了,一路無話。
陳綿綿忍不住停下來,行一禮說「大人。」
謝懷柔揚唇笑,沒有直接問話,只是說「前幾日吳郡太守呈上來的那些字畫,陛下可挑選到心儀的?」
「噢,有啊,」陳綿綿點點頭,「陛下尤其喜歡陸軒畫的山水圖。」
「今日拿出來品鑒了?」
「對啊方才」
陳綿綿頓時一啞,她們這些陛下身邊的女官按律令是嚴禁接觸朝臣、透露朝政內容的。
可謝懷柔太特殊了。
平常都是一同處理奏折的,以至於她完全忘記了要注意提防。
「大人,妾身想起來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陳綿綿白了臉,忙告辭,「還請大人恕罪。」
gu903();謝懷柔望著她的背影,步子漸緩,琢磨著,她下午原來是在殿內賞畫麼。宸太妃的事難道只是一時興起圖有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