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拼命的推销自己。而话里的恐惧,却并不能令人心动,只能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揪心。
才八岁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她想把自己当货物一样的买卖?
“别哭。”穆辞宿半蹲下来,拿出口袋里的纸巾一点一点将小姑娘脸上的眼泪擦掉。
“我不哭。”女孩很听话,几乎瞬间就把所有的哽咽都咽进肚子里。
穆辞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直到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对二丫说道,“听我说,在咱们华国,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所以我不可能买你,你也不能把自己卖掉,明白吗?”
“明白。”就是你不会带我走了。二丫乖巧的点头,可眼里的亮光终究还是慢慢暗淡了。
但下一秒,她却听到穆辞宿说,“但是我可以帮你远离家庭暴力。”
“什么意思?二丫懵懵懂懂。”
“你现在的遭遇就是在承受家庭暴力。但是咱们华国有一条法规,叫《反家庭暴力法》。”
“上面说了什么?”
“说了怎么保护像你这样的孩子。只要你愿意,一会进去之后,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方才的警察姐姐。然后她会根据事情情况惩罚你的爷爷和父亲。”
“那他们会更变本加厉的打我的。”二丫吓得直摇头。
“不会的,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穆辞宿一点一点给她解释,“一会我会建议那个警察姐姐安排你验伤。然后根据你受伤的情况,最后给你的父亲和爷爷定罪。就算只是轻微伤也不要紧。”
“因为在说服教育之后,民警会将告诫书送到村民委员会。也就是给你们的村长。”
“而且会时不时的去你家家访,防止他们在继续欺负你。”
“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需要把自己卖给谁,更不用害怕不能念完初中。律法和警察都能够保护你。”
“真的吗?”二丫十分怀疑。她被打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周围看见的谁也没有说话。至于村长……就连村长家的女儿都一样挨揍啊!
二丫摇摇头,觉得穆辞宿描画的都是虚假的美好。
“别担心,我也会帮你。他们之前不管是不知道这是违法,现在知道了,怎么可能还继续知法犯法呢?”
“如果真的那样,到时候,就不是普通的说服教育,而是牢狱之灾了。”
“那……”二丫低头想了想,“你能保证吗?”
“我保证,所以你现在要认真回答我,”穆辞宿轻声询问面前的女孩,“你想以家暴虐待罪名起诉你的爷爷和父亲吗?”
“我愿意!”二丫点头,咧开的嘴角似有笑意,但是落下来的眼泪却更多。
她其实还是怀疑的,可穆辞宿说的太梦幻,让她不得不奢望一场白日梦。
毕竟都是人,能够靠自己活着,谁会愿意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警察和二丫了解了全部情况,便立刻通知家里,准备同时对二丫的父亲进行传讯。
“二丫,姐姐问你,你有没有信任的其他亲人?母亲?奶奶?”案子大概明白,二丫的父亲和爷爷至少是刑事拘留,可这样这个女孩就得由其他监护人带回家里。女警想要问问二丫家这边谁能来接她。
可二丫却摇摇头,“没有的。”
都是一家子的人,怎么可能有不一样的?
这样的答案可以说是在女警的预料之内。但亲耳听见还是觉得悲哀。
还能怎么说呢?这些女人自己就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可当他们成为了母亲,当了婆婆之后,却又把同样的痛苦付诸在女儿和儿媳身上。
比起所谓男权社会的歧视,第一个把女人踩进尘埃里的,竟然就是女人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个小时,二丫的母亲终于赶到。
就像二丫说的那样,她连看一眼这个可怜女孩的意思都没有,而是直接扑到警察面前询问自己的丈夫。
办公室里,二丫母亲滔滔不绝。
“丫头片子的话都是假的,上学有什么用?她连字都不认识!”
“不是,我没有骗人。”二丫在门外听着,整个人都蒙住了。她转头看向穆辞宿试图和他解释,“我成绩很好的,是他们不让我去考试。”
“妈说,我考的比哥哥好,就是让哥哥丢人,就是让家里丢人。可我真的会的,我学的特别好!老师说,我能考上初中。”
办公室里,二丫母亲一句一句贬低着自己的闺女。而办公室外,二丫抹着眼泪,小声的反驳。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反驳,到了最后也只剩下麻木的沉默。
又过了许久,办公室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变成了女人人命的哭嚎。
二丫抬头看向穆辞宿,“律师先生您说,女孩是不是就不应该被生出来?”
“不是的,别瞎想。”穆辞宿摸了摸她的头,却被小姑娘握住了手指。
“怎么了?”
“您在摸摸我行吗?”二丫的眼里有一丝渴望。她是没人要的赔钱货,自然也不会有人这么温柔对她。
穆辞宿一愣,然后就明白了原因,干脆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抱我。”二丫稍微挪了挪,似乎怕自己身上不干净的衣服弄脏了穆辞宿。可对拥抱的温暖,又让她贪婪的不愿意离开,最终还是放肆的伸手搂住了穆辞宿的脖子。
“谢谢您,律师先生,谢谢您。”她把头埋在穆辞宿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而旁边,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看着这一幕,突然捂着脸也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