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掀开车帘,踩着小凳下车,走进酒楼时见掌柜正在拨算盘。
掌柜抬头望她一眼,立马堆笑道,“这不是昨日的贵客嘛,要上二楼吗?这就给您订座。”
“掌柜的,我今日来赎回昨日抵押的玉佩。”
掌柜一听,脸色微变。
早知如此,他应该当作不识得这位客人。
那块玉佩可比一顿饭钱贵多了。
他为难道,“可你们昨日已经抵了……”
“昨日忘带银钱,那块玉佩权当押在你们店里。今日带了银钱,应该能赎回来吧?”
宁姒俏生生立在门口,掌柜的往门外一瞄,一辆古朴大方的四驾马车稳稳当当地停着。马车上挂着宁府的府徽。
宁家是京城老牌世家,虽不比谢氏底蕴深厚,也是经久不衰,曾有三代同朝为官的美谈,而且,如今宁家可是出了一位阁臣。
掌柜忍着心疼,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本就是一顿饭钱的事儿,还劳您跑这一趟。都怪这几个没眼色。”
他一边说一边拍着身边小二的脑袋,“还不快去取玉佩!”
等来玉佩,掌柜双手递给宁姒,宁姒则将银钱给他。
这是块墨玉,其上有祥云仙鹤的浮雕,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宁姒便想起姜煜那日的发冠也是墨玉。
若他腰间佩了一块白玉,他是不是就会戴她送的羊脂白玉冠?
宁姒轻哼一声,突然不是很想把玉佩还他了。
不急着回府,宁姒又跑了一趟谢家。
宁姒知道谢林晚确实如嘉明所说,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从日常相处中便知道,她身上缺乏兰央那种冲动的傻劲儿,行事之前往往经过了深思熟虑。但昨日她还是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
这一点宁姒十分感念。
宁姒在谢林晚的小院子里见到了她,她正靠在美人椅上看书,碧蓝懒懒地蜷在她身边。
看上去愉悦又清闲。
走近了却发现,碧蓝一只前腿缠了一层层的绷带,神情恹恹。
“晚晚姐姐,碧蓝这是怎么了?”
谢林晚垂眼看着碧蓝,摸摸猫儿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跑错了院子,被人打折了腿。”
“啊?!”宁姒大惊,“你家里还有谁能打你的猫?”
谢林晚哼笑一声,“还能有谁,那个既蠢且毒的庶弟。见了我的碧蓝,就要拔它胡须,被挠了一爪,恼怒之下就抄起棍子打。”
“我赶到的时候它的腿已经折了。”
谢林晚想起昨天回家看到的场景,指尖发颤。
“真可恶!你爹爹娘亲呢,有没有好生教训他?!”宁姒听得气愤不已,再看碧蓝跟蔫了似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父亲说,不过是只畜生,就是死了也能再买一只。”谢林晚笑了笑,笑容冷嘲,“我就在想,我那个好弟弟要是死了,他也能再生一个啊。”
宁姒猜想谢林晚是气得狠了,平日里她根本不会说这般直白的话。
“晚晚姐姐,我们想个办法教训教训你弟弟吧。”宁姒凑过去小声道,“你爹不教训,我们就自己教训,总要叫他知道疼。”
谢林晚好笑,点着宁姒额头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不过这事姒儿不必管。”
宁姒不知道谢林晚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她微微勾着唇,“我要用最公平的方式。”
一月后,谢林晚那个庶弟与友人在郊外骑马,从马背上坠下,折了一条腿,要修养半年才能好。
宁姒这才理解什么叫“最公平的方式”。
谢林晚整整忍了一个月才动手,料想她的家人也想不到祸事的背后竟是为一只猫儿报仇。
事实如此,谢家二房忙得团团转,谢清处理好儿子的事情之后坐下来细想了下,确实觉得事有蹊跷,府里的下人也闲嘴说小公子这是糟了报应。
小公子脾性暴躁乖戾,不知打死了多少野猫野狗,连大小姐的猫儿也被打折了腿。如今终于报应到自个儿身上。
谢清难免想到谢林晚身上去,但谢林晚最是乖顺懂事,且碧蓝不过是一只畜生,谢林晚怎么可能因为碧蓝报复亲弟。
他很快将这荒诞的想法抛至脑后。
……
入秋之际,西北大军班师回朝。
留驻五万,其余十来万士兵皆驻扎在京郊大营。
姜大将军带领一众将士亲兵,队列齐整地自城西延平门而入,沿途围观者众,比状元游街时的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每大将军回京,便意味着家国太平,意味着又一西域邦国对大周俯首称臣。
姜淮身披银甲,眉眼锋利,目不斜视地骑着骏马从闹市中缓驰而过。
身后的小将们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与感怀,与周遭百姓们点头示意。随行的亲兵步伐整齐,他们是银甲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虽只有百余人,却让人感受到了战场的杀伐与边塞的寒凉。
百姓的目光充满景仰地望向姜大将军,这是他们心中的战神,他们惧怕那个充满血与火的战场,却又对那里的传说向往至极。
且今上胸怀宽广,不曾介意民间对姜淮的传颂,今上认为,百姓对姜淮全心信赖、对申老感恩戴德,是朝廷的成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