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真真穿过客厅,来到厨房。
虽然专请了厨娘来做饭,可这并不意味着主人家就能完全放脱手了,还是得时不时去看一下,安排瓜子点心糖,妞子正在厨房里打理这些。
见容真真进来,她问道:“饿了”
容真真摇了摇头。
“那你进来干什么快去玩罢。”妞子把她往外赶,“这里热腾腾的,你去陪干娘说说话也好。”
容真真不乐意道:“我不想去,人太多了,闹哄哄的,还变着花样儿乱夸,多不好意思啊。”
“那就去找小玉他们,别老在这儿窜,碍我的事呢。”
“哦。”容真真十分没趣的应了一声。
“等等,拿去。”妞子递给她一盘炸好的小酥肉。
她霎时便开心起来,端着小酥肉悄悄儿去楼上和小玉几人一起分享去了。
妞子从头到尾把酒席办得妥妥贴贴的,潘二娘在送走客人后夸赞道:“咱们妞子今天很能干呢,一点错儿都没有,可以当得家理得事了。”
容真真就不服气了,“娘,你怎么不夸我呢”
“夸你”潘二娘点点她的嘴,“我瞧你不是端着酥肉躲懒去了撑得正经吃饭时都没肚子吃了。”
容真真鼓鼓嘴不说话了。
可潘二娘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如今真是出息了,席上大家都在夸你和小秦呢。”
“唉,娘快别说了,他们一个个夸得也太离谱了,我都臊得不想呆在桌上。”
潘二娘好笑道:“人家夸你,你臊什么”
“可他们说得太过了,好像我已经考上名校,成为大作家了可我下个月才去考试呢。”
潘二娘不以为意道:“迟早的事,怎么就说不得了”
说到这儿,她又忧心道:“咱们邻里也有几个要考大学的,人家这两天就准备动身了,你呢真要下个月才走”
容真真点点头,“嗯,我过几天要和编辑谈谈出版的事,等把后续事宜谈妥了,办完了,怎么也得拖到下个月去。”
然而,在她与编辑交谈之前,有两个突然传遍平京的消息,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这件事还是潘二娘在店里听见的,拿回来说与容真真听。
两个常到店里吃面的食客说起了最新的八卦。
“你听说了吗赵氏车行的少爷跟堂兄去胡同里胡混,撒不出尿了。”
只这一句,便叫潘二娘上了心,平京有多家车行,可叫赵氏车行的只有一家,就是她嫁的第二个男人赵朋的弟弟的那家车行。
另一个食客说:“我早猜到有这么一天,那位少爷,可真是五毒俱全,哪样儿不沾啊如今可算是栽了,是他自己作孽,活该”
“据说是得罪了人,人家给他下了套儿,灌得烂醉带去了赌场,输了两千多大洋,又被人扔到几个有脏病的老妓床上,现在那玩意儿都废了,你想想看,连尿都撒不出来,还用得么”
“那他可真倒霉,一回就中了招。”
“什么一回灌了药,三天没下床,差点儿没被玩死。”
“他爹怎么就生出那么个玩意儿赵氏车行本就一天不如一天,如今也是半死不活的拖着,两千大洋,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旁边一桌的食客也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我要是他爹,早把这不成器的玩意儿掐死了,你们是不知道,赌场的人拿着摁了手印的欠条上门讨要时,小赵爷脸色有多难看。”
“我们不知道,你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人家不信他的话。
“我怎么不知道。”食客骤然拔高了声音,“我那天正从赵氏车行前头过,亲眼看得真真儿的,赵老板差点儿给气晕过去。”
“家门不幸啊。”
“是啊,我看这赵氏车行离倒闭也不远了,他家的车几十年不换,到处都破破烂烂,要不是车份儿便宜,你看找遍了全平京城,有没有车夫愿意租他家的车,更何况这回嘿嘿。”
也有人谈到赵少爷的那位堂兄:“你以为那位就是什么好东西,先前过继给堂嫂,就是原先做红白喜事的那位赵老板的老婆,说好了做嗣子兼祧两房,把堂嫂当做亲母亲,把堂妹当做亲妹妹,可才刚一过去,就把人家孤儿寡母给赶出去了。”
“要不怎么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呢不是坏种,怎么凑得到一块儿去”
有知道更多内情的却提出了新的疑惑:“可我怎么听说是那寡妇偷人,才被赶走的”
潘二娘听了,眼前一晕,死死抓住手里的抹布,她想起当年哭天无路,叫地无门的境遇,恨得要咬出血来。
“嗐,你糊涂”先前的那位就不赞同了,“你说人家寡妇偷人,那奸夫是谁怎么没人肯认要我说,若是真偷人了,以赵家那样毒辣的手段,早将人打死了,怎么还会赶走呢”
“说的也是。”一众人纷纷点头。
世人好像都是这样,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事实,凭着自己听来的一星半点不知真假的消息,就轻易下了结论。
他们很轻慢、很随意的评判某人某事,然后将自己未经得到证实的想法扩散出去,一个人说,两个人说,三个人说,这个想法就成了事实。
有时他们正巧猜中了,有时他们没猜中,可不管猜没猜中,经了他们的口,就一定是对的。
当初潘二娘母女被冤枉时,他们不也是这幅神态吗如今他们用熟悉的语调说起她的仇人,也如当初评判她一样评判着赵家的人,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也一点儿都不觉得解气。
她的手是抖的,心是冷的,过往岁月的痛苦遥远而又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如果说赵家人是造成那一切苦痛的主谋,那么,这些人难道不是帮凶吗
每个人都递了刀子,可他们的手是干净的。
“干娘娘。”两个孩子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小玉和小毛儿担忧的看着她,问道:“干娘,你怎么了”
先前潘二娘浑身发抖,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实在令人担心。小毛儿大概知道那些食客说的事与潘二娘有关,小玉却压根不知道。
潘二娘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愤怒与恐惧,声音和缓道:“没事,只是有点累。”
“那干娘休息一会儿。”小毛儿给她搬来了凳子,小玉给她倒了一杯水。
潘二娘喝着水,让自己冷静:没事的,这里没人知道她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寡妇,毕竟她家里有四个孩子,谁能猜到她是当初那位只带着一个孤女的寡妇呢
那些人渐渐又聊了起来:“自家的孩子千万要看好,不能跟着狐朋狗友学坏了,要是去了那些脏烂的地方,出了什么事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榴花胡同也不算脏烂了,可谁知道也会出那种事那火烧的,嘿哟,那叫一个大。”
“听说将钱妈妈和一个姑娘给烧死了,天快亮时着的火,人都睡得熟,等爬起来救火,可不就晚了两个都烧得乌漆麻黑的,连脸也辨不出来。”
“那个钱妈妈,是不是手下有个清吟小班和几个茶室的那个她不是身边常年跟着两条大汉,连晚上都要人守门的,怎么还被烧死了”
钱妈妈一辈子作孽太多,她自己也晓得,所以心里发虚,出门身边必定跟着保镖,晚上也是自己独自住在一栋小楼,叫人专门守着门,一步也不许离开。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两个守门的,正好钻女人被窝哩,胡天胡地哪管得上钱妈妈”
“幸好火没烧到别处去,不然哎,你们说这火是怎么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