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糯抬眼,慢悠悠地说:“我是说这个项目,从今以后不用你管了。”
姜糯:“但你惹的祸,该擦的屁.股,还得你擦。”
顾江阔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装车的时候也在走神。
“嘿!想什么呢?”一个工友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猛地一拍,“满啦,还装?再装都冒出来了。”
“哦。”顾江阔回过神,沉默地看了眼严重超载的手推车,没减量,而是一双大手径直握上沾着干涸水泥浆的车把手,轻松抬起。
“这么沉都行?可以啊小顾!”那工友咋舌,“真有把子力气!……对了,听说你那天打架去了?还是大公司雇的你?真的假的?给了多少钱啊?”
顾江阔没理他,径自推着沉重的砖头,步履如飞地往前走。
“哎这人,问你话呐!聋了?”
顾江阔脚步没停,一副不愿跟人计较的好脾气模样,这让那农民工胆子大起来,在嘈杂的施工现场扯高了嗓门,“打从那天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别是哪个小妖精把魂儿勾走了吧?”
“……”
刚才还肯息事宁人的顾江阔脚步一顿,手推车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振响,他转身走回来,眉眼压得很沉,汗湿的工字背心紧紧贴着肉,显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令他看起来像只粗.鲁的莽兽,仿佛轻易就能撕烂人的喉咙。
工人打了个哆嗦,当场认怂:“我就开个玩笑!肯定没有什么小妖精,你的事以后我不问了!”
顾江阔到底没在工地上惹事,沉默地继续干活,心里却对‘魂不守舍’的评价有点认同,自打那天之后,他就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救命恩人’,好像把魂儿丢在他的身上了。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男生,白.皙矜贵,与脏乱的胡同格格不入。
天神降临般出现,又干脆利落离开,美好得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其实顾江阔心里清楚的,那男生一看就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再有交集,但还是忍不住怅然若失。
然而他没时间悲秋伤春,藏在心里的小情绪,不能影响搬砖,在30℃的高温里,顾江阔很快又出了一身热汗。
直到工头叫他。
顾江阔下意识拒绝:“我不再打架了。”那种活儿到底危险,那把剪刀让他心有余悸,以后跟“打架”沾边儿的工作,工资再高,他也不会接的。
钱可以慢慢赚,倘若自己出了事,家里人怎么办?
工头:“不是不是,这回是好事!大老板专程来看你的——那老板长得跟明星似的,还带了摄像团队,我差点以为是拍电影的,没想到是这事儿!……哎呀说起来,那事儿叔有点对不住你,谁知道那群混混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打着姜氏集团的旗号招摇撞骗!”
顾江阔:“?”
骗子?
“叔主要就是觉得你家那情况……哎,就想着给你介绍个赚钱的活儿,谁能想到他们是骗子呢!工钱也没结给你吧?不行一会儿我帮你跟大老板哭哭穷——他就是代表公司来慰问你的。”
顾江阔如实道:“工钱给了。”
“啊?”工头震惊,“那些混混不是都跑了吗?我都找不到他们。”
顾江阔:“嗯,给了。”
其实当时黄毛似乎是想耍赖的,但被顾江阔察觉出意图,就使了点手段——差点捏碎他的手骨。
那个“李哥”吓得脸都白了,当场就付清了说好的“劳务费”。
其实也算钱货两清,顾江阔并不觉得那位大老板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也不相信对方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补偿,但工头盛情难却,他就勉强配合着走个形式。
走出施工现场的警戒线范围,顾江阔就摘下安全帽,抬手抹了把快滴到眼睫上的汗,整个人都兴致缺缺,像只晒蔫了的大型野生动物。
却忽然听见一道干净澄澈的男声,“你好,我是姜氏集团的董事长姜糯。”
这声音……他不会听错!
顾江阔猛然抬头,赫然看到那个害他走神好几天的救命恩人。
年轻的恩人白.皙隽秀,站在监理宿舍屋檐的阴影里头,助理额外替他打着伞,很怕太阳似的,还有一群正装下属、记者恭敬簇拥着,衬得他好像吸血鬼电影里的贵族。
……顾江阔突然就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低头看自己汗湿的工字背心,和脏兮兮的工装裤,忽然开始后悔,今天怎么就出那么多汗?现在的自己一定很臭。
见顾江阔僵硬地低着头,一旁的工头心里着急,悄悄踢了踢他的鞋帮,替他解释:“这孩子就是这样,比较老实、内向,你们别介意啊。”
人群里的李清,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谁老实内向?说得是这位心狠手黑的活阎王吗请问?
工头又再四提醒顾江阔:“抬头啊,说话呀!”
将近一米九的健壮少年,这才腼腆地抬起头——李清看他抬头,就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悄悄往后挪了两步。
顾江阔与姜糯对上视线时,耳朵“腾”一下子红了,僵硬地扯起嘴角。
而姜糯在看清顾江阔的脸时,也有些恍神。
这张脸……好熟悉,但他确定,那天在胡同里根本没看到这大个子的脸,再说,工地上讨生活的穷小子,他绝不可能认识。
那么,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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