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主任,不好了,教育局发了整改令给咱们,校长让我来通知你,明天还有教育局的检查组过来检查。”
闫主任一愣,将刚抿进嘴里的茶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这么热的水,你想烫死我啊……”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陈教官非常郁闷,水温他试过的,不冷不热,怎么就烫了。说到底,还是闫主任的心火旺吧。
闫主任确实很着急,教育局真来检查,他们这里有太多不能让人看的东西了。好在,这里面看电视的时间和频道都是受控制的,这些学员不能上网,又不能跟外界接触,肯定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他们闭嘴。
放下茶杯,闫主任疾言厉色地吩咐陈教官:“通知下去,马上开会,今天要整顿学校。”
他得在教育局的考察组来之前,先把这些人的嘴给封上,免得明天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他们学校带来麻烦。
因为要应付上级,闫主任也就没空关心林老实了。
林老实顺利地回了吴飞家,当天晚上,也没再抱着电脑,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今晚好几个台,播放了白天的新闻,而且g市电视台还表示,他们去采访了g市教育局,教育局表示将派出考察组去调查戒网瘾体校是否存在违规现象。
这是个好消息,政。府开始出击了。只要查实,让戒网瘾体校关门都是迟早的事。
群里的戒网瘾体校受害者们看到这个消息有的都哭了,纷纷表示要是自己当时在里面的时候遇到教育局考察,他们铁定抱着教育局的大腿哭泣。
小五:别扯淡了。在里面那会儿,你都被打成了老鼠胆,还敢跟他们对着干?他们一个眼神扫过来,你都得瑟瑟发抖,乖得跟鹌鹑一样。
这是事实。在里面就是再骄傲不驯,再不听话,再大胆的人最后都会被驯得老老实实的。
群里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小五又发话了。
小五:戒网瘾体校那群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还不是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我要跟林哥一样,起诉戒网瘾体校,趁着这股劲儿,一口气把它打趴下!
一枝花:算我一个!最艰难的路,林哥一个人走了,后面的路,我要陪他一起!
……
林老实今天在g市,戒网瘾体校的大本营正式起诉他们,闫主任这群人都没敢露面。这无疑给了小五等人极大的勇气,事实证明,这个曾经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给他们极大阴影的庞然大物并不是无坚不摧!
有了人带头,后面陆续有许多人表态。
小五:这样吧,我统计一下愿意共同起诉戒网瘾体校的有多少人。有意向的私聊我,将联系方式和姓名留下,咱们约个时间和地点,线下见个面,找律师商议该怎么做!
其他人都没意见,于是小五把他们小群里的几个人拉起来,大家一起统计信息,商定见面的时间地址等等。
一晚上他们就忙活这个去了。
次日清晨,林老实起床就看到了吴飞给他的留言:小五他们准备起诉戒网瘾体校,初步统计,有748人愿意参加,你醒了给他们一个电话吧。
后面还附赠了一串号码。
林老实拿起手机拨了过去,一道清亮的女声在电话中响起。
林老实有点意外:“你是小五?”
“对,我是,你……是林哥吗?”电话那端的姑娘非常兴奋,“吴记者说会让你给我打电话,是你吧!”
林老实笑着应道:“是的,我是林老实。你们的事,他已经跟我说了,你们找到了合适的律师吗?”
小五冷静下来,否认道:“还没呢,我们准备见面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听她的声音,这姑娘年纪并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岁出头。林老实想了一下说道:“一事不烦二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替你约一下朱律师,看看他有没有时间接下这个案子吧!”
小五听了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两个官司一起打,这下戒网瘾体校有得头痛了!”
林老实被她开朗的笑声感染,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那你等我消息,我马上联系朱律师。”
挂了她的电话,林老实给朱律师打电话过去,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朱律师很乐意接这个官司,而且还给他们提供了许多建议。比如这么几百号人一起打官司这种情况,只要签代理协议就行了,然后在这些人中选几个代表,走集体诉讼的路子,这样也不用大家碰头商量了,节省时间和距离成本,能让更多的人作为原告一方,加入到这个案子中。
人数越多,这样案子就越引人注目,同时最后的赔偿金额也会越大。
林老实把朱律师的意思转告给了小五,并把朱律师的电话号码也给了她。
小五回头跟大家商量了一番,陈述清楚了厉害关系,又有两百多人要求加入集体诉讼,人数一下子迈过千人大关。最后大家选定了小五、一枝花三人当代表,参与诉讼。
小五二人也来了省城,去律师见朱律师,正式签订委托协议。
林老实跟他们见了一面,两人都很年轻,最小的一枝花今年才刚满18岁,但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十八岁这个年龄该有的意气飞扬和年轻人的冲劲,说话做事都很老练小心,跟网上的形象反差很多。也许只有网络这样的虚拟世界,能让他放松。
小五比他大一点,21岁,两个人都是两年前从戒网瘾体校出来的。逃离那地方后,他们就偷偷顺走了自己的身份证,攒了几百块就去南方打工了,两年没再回过g市,跟家里也断了联系。
“林哥,如果不是你这次站出来,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小五感慨地说。
一枝花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啊,我也不想回来。g市就是我的噩梦,打完这个官司之后,我是再也不会去那破地方了。”哪怕那里有他们的亲人、同学、朋友、邻居,有伴随着他们长大的一草一木。
林老实能理解他们。估计他们俩也有一对不逊于林父林母这样的双亲,不然也不会强制把孩子送进去关两三年。
“嗯,不想回就别回,在外面过得开心就行。”林老实举起了杯子,跟他们碰杯。
三人难得相聚,又因为有共同的经历,毫不陌生,很快就混熟了,一枝花年纪小,憋不住气,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他曾经在戒网瘾体校的事。他14岁就被关了进去,理由很荒谬,因为他成绩不好,比较叛逆,是学校里的问题学生。父母认为他不服从管教,家里管不了他,就把他送进了戒网瘾体校。
说起这个,一枝花就委屈:“他们俩开了个小破公司,那个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女的不肯离婚,两口子就经常吵架,我天天放学回去家里都是冷锅冷灶的,连口热饭都没有。男的,要么夜不归宿,要么喝得烂醉如泥大半夜回来,女的见了就抱怨吵吵嚷嚷,白天没事就沉迷于麻将馆和美容院,整天不着家。你们说,这样的两口子还要求儿子乖乖的,不抽烟不打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不是做梦吗?”
……
他抱怨了一堆,林老实和小五耐心地听着,眼神安慰地看着他。本来像一枝花这样的年纪,正是该在校园里埋头学习,参加高考的年纪,但因为父母的不负责任却毁了他一辈子,十六岁就漂泊异乡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过了一会儿,忽地小五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