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林老实不赞同地看着他,张嘴吐出一系列悲惨的数据:“薛小刚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医生说他伤到了头部,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这个问题你怎么解决?你能让他醒过来吗?”
薛小刚是给悲情人物,在网络上,在媒体的报道中,人气都非常高,饶是口才极好的黄校长也不敢拿这个小伙子说事,只能故作诚恳地说:“这确实是咱们学校管理不善所造成的意外,对此,我们学校承诺,一定会照顾到他恢复健康,有自理能力为止!”
说得真好听,不就是用钱来搞定这事吗?这笔钱还是从千千万万“薛小刚”身上赚来的。
林老实接着又问:“据不完全统计,从戒网瘾体校出来的学员们或多或少都有各种心理问题,消沉、戒备心很强、缺乏安全感、睡觉都不踏实,对人失去信任感,离家出走。关于这个问题,黄校长怎么解决?莫非又要负担他们的一辈子?我怕把你那个破学校卖了都负担不起!”
黄校长被林老实这明晃晃的讽刺给怼得脸上的笑容都没了。他撇了撇嘴,虚情假意地说:“这哪能啊,没有的事,他们……他们可能是习惯了戒网瘾体校有规律的生活,出去后不适应……”
林老实只笑,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笑看着他,眼底带着满满的嘲讽:你自己信吗?
在这种眼神下,黄校长也不好再强词夺理了,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谢谢各位媒体的关心,也请各位媒体以后监督我们,我们戒网瘾体校一定会改善管理,请大家共同见证我们的努力。”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听他的口气,还要继续把戒网瘾体校开下去。林老实真是服黄校长的脸皮,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搞得自己多无辜一样。
媒体其实最不耐烦这样的官腔,说得好听,实际上空洞毫无实际内容,报道出去也没人感兴趣。
记者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林老实身上:“官司胜诉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老实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耀眼的太阳,高兴地说:“摆脱掉戒网瘾体校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
媒体眼角的余光瞥向林父林母,又问:“那你会回家吗?”
另一个记者赶紧将话筒对准林母:“你们夫妻俩有什么对林老实说的吗?”
林母紧张地看着话筒,眼神可怜巴巴地往林老实那边瞥了一眼:“我……我希望阿实能跟我们回家。阿实,我和你爸知道错了?”
“你们哪里错了?”林老实淡淡地问。
林母纠结了几秒,说:“我们不该不顾你的意愿,把你骗进戒网瘾体校,这是我们不对。”
林老实看着她:“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能胜诉吗?是你们视为洪水猛兽的网络,它帮助我获得了舆论支持,让我跟更多的受害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是网络让更多的人知道了真相。网络不是毒蛇猛兽,网瘾更不是病,我们只是喜欢上网冲浪而已,这就跟你们喜欢打麻将没什么区别。你们一有空就打麻将,消磨时间不说,还可能输钱,上个网都该被关进去,你们三天两头打麻将,岂不是更该关进去?如果我们年轻人沉迷于网络,连学习和工作都不管,那是我们缺乏自制力,错的不是网络,家长要做的也三培养孩子的自制力。”
林母被林老实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弱弱地说:“那……阿实,我和你爸知道错了,你回家吧!”
林老实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要去外地闯荡了,你们的养育之恩我没忘记,等你们满了六十岁,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抚养费,如果你们生病住院了,我会给你们请护工,尽到我应尽的义务!”
林母听明白了,他会给他们养老,但不会再跟他们一起生活,甚至饭都不会再跟他们吃一顿。他可以给他们钱,但不会再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温情。
林母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伤心地捂住嘴哭了。
听到她的哭声,林老实心里毫无波动。他们在法院门口的那一跪,已经消耗光了所有的父子、母子亲情。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早散早完。
林老实无动于衷地跟着朱律师一起上了车,在媒体的目送下,离开了医院。
这个事,很快又闹到了网络上,有人赞林老实霸气,也有人批评林老实太冷血,父母好歹把他生养大,争议蛮大的。
不过戒网瘾体校受害者家园里的成员们倒是理解林老实。他们纷纷恭喜林老实赢得官司,获得新生。
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在群里表示:我都恨不得这辈子跟家里面脱离关系,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小五和一枝花不就这样做的吗?他们准备打完官司后继续回打工的城市,不会再留在本地了,这是很多从里面出来的人的选择。
林老实等他们激动的议论告一段落,才站出来说话。
林老实:想走想留,都是你们的自由。现在你们都是自由的了,不管做什么选择,我都希望你们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让自己这辈子不后悔的决定!
小五:林哥说得对,我们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当然要活得随心自在快乐,才不负人生!
一枝花突然冒了一句出来:我……等打完了官司,我想跟着林哥。
他年龄不大,初中都没毕业,孤身一人在外面,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经常受人欺负。
群里,像他这样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站了出来说:对,林哥,让我们跟着你吧。咱们没有家人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林老实看着q群里不断刷过的信息,仿佛看到一张张鲜活稚嫩的脸,仰头期待的望着他,目光中是满满的信任。
林老实觉得自己肩头上的担子很重,但胸腔里又盈满了感动。他要帮助这些迷失的孩子,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就这么毁了。
因为青少年时期的这段遭遇,使他们极难与人建立起亲密关系,而且因为学业中断,很多人都没有学历,走上社会也只能做最底层、最辛苦的工作。他们就像即将展翅高飞的小鸟被人折断了翅膀,林老实想给他们接上翅膀,重新给他们一个飞翔的机会。
一个计划在林老实心中成形。
林老实:咱们先打好官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群员们欢呼起来。
过了一周,集体诉讼的官司开庭了。这个官司打得很艰难,因为林老实他们这一方索赔一个亿,戒网瘾体校不肯买账,他们这学校才开不到十年,扣除掉各种运营成本,净利润还没有一个亿呢,上哪儿拿一个亿赔他们!
这官司要输了,得卖学校,自己掏老本赔钱了。黄校长当然不答应,所以找了好律师,就是想把金额降下来,少赔点钱。
林老实他们这边不肯答应。第一次庭审没有结果,定好了第二次庭审的时间。
一周后,第二次庭审开庭,这次朱律师呈上了一份厚厚的材料,省精神病医院开出的诊断结果。这1500名受害者中,有近半数的人有较为严重的精神疾病,情感障碍、睡眠障碍,敏感多疑,甚至出现了幻听幻视,还有一部分人得了抑郁症。
这份材料充分证明,戒网瘾体校对这些年轻人精神上的伤害。
朱律师在法庭上慷慨陈情:“一个人索赔六万六多吗?整整两年的光阴,七百多个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这些人,青春年少,要么正处于学习的关键时期,要么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但所有的努力就这件事给一朝毁了。我的当事人刘小舞被强制送进戒网瘾体校时,正值高三,她的成绩还不错,考个大学不成问题,但因为早恋被送了进去,呆了足足两年多,错过了高考的机会,出来后因为没有文凭,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只能去工厂里打工,一天在流水线上站十几个小时,领取的薪水仅供度日。而与此同时,她的同学们正在大学里享受肆意的人生,意气风发,前途无量。我就问黄校长,这六万六能买回来刘小舞的人生吗?不能!刘小舞并不是个例,这1500人,他们人人都是刘小舞,他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因为戒网瘾体校而改变、错位。这笔钱,远远不足以弥补对他们的伤害!”
啪啪啪!
旁听席上的戒网瘾体校受害者、专家学者、教育局官员、家长代表和媒体从业人员,都自发地鼓起了掌声。
而站在原告席上的小五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17岁的时候,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因为一场早恋而毁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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