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毫不慌张,很快喊来了刘大夫。刘大夫作证:“是,昨日下午这赵四被他夫人送到我家医馆,是我亲手给他治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这细霞楼竟然真的让人吃坏肚子了?”
“真是吓人,没想着细霞楼这么大家店,还做这缺德事!”
唐慎问道:“刘大夫,你诊断出来他得的是什么病。”
“似是中毒,应当是吃坏了肚子。我给他开了些药,按例吃,过两日就该好了。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吃坏肚子的呕吐原因有很多,谁知道他吃了什么。”
唐慎:“我知道他吃了什么。”
众人一愣。
唐慎:“姚三,去把账单拿过来。”
姚三:“好咧!”
姚三转身走进细霞楼,从掌柜那儿拿来了一叠厚厚的纸。“小东家,昨日中午在细霞楼吃菜的客官和他们所吃的菜,都记在这上头了。”
妇人大吃一惊,就连躺在地上不断打滚的赵四都呆住了。
谁曾想这细霞楼做事全不按常理来,整个姑苏府,哪怕是整个大宋,哪有一家酒楼会将顾客吃过的菜全部记录成册啊!
唐慎翻了翻这些纸,从其中抽出一张:“二月十九,午时三刻,面黑身短,左脸有褐色胎记。这说的便是你吧,赵四。”
围观人道:“不错,这赵四左脸上就有块褐色的胎记。”
唐慎:“行,既然这是你,那就证明你确实来我细霞楼吃菜了。”
泼辣妇人:“那你还有何好说!”
唐慎:“你等我说完啊。你昨日中午吃的有一盘羊肉片,一盘竹笋,一盘菜心……还有一盘巧芽。你说说,你是吃了我哪样东西,吃坏了肚子。”
赵四:“我怎么记得,反正就是吃你的东西吃坏了。”
“呵,你夫人方才还说你一吃就觉得味道不对,如今又记不得了?”
赵四愣住,赶忙道:“巧芽,是最后那盘巧芽!那盘巧芽送上桌时我就觉着不对,都烂根了,只是我心里想着细霞楼这么大酒楼怎可能给我吃坏菜,就大胆吃了。”
妇人:“大家伙听见了吧,烂了根的巧芽,傻子都知道不能吃。我相公一个人都吃了,可不得吐成这样!”
巧芽,也就是豆芽。众所周知烂根的巧芽是不能吃的,吃了会中毒。
唐慎:“姚三,你给我数出来,同一时刻和赵四一起在咱们细霞楼吃菜,也吃了巧芽的人,把他们都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现在如何,是不是也吃中毒了!”
姚三立刻从账单里找出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就坐在赵四的邻桌,也点了盘巧芽。其中一人恰巧就在隔壁铺子里,他被姚三喊过来,一脸吃惊:“我确实吃了巧芽,可我吃的那盘巧芽并未烂根。”
唐慎:“赵四,难道我细霞楼只针对你,只给你一人上盘坏了的巧芽?”
赵四从地上爬起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只有一盘巧芽坏了,你莫要抵赖!”
唐慎哈哈大笑:“好,你说别的东西我还没法证明,你竟然敢说你是吃了我一盘巧芽中了毒。姚三,去厨房拿一只鸡来。在场各位父老乡亲,谁家有坏了的巧芽,我唐慎花十两白银给你买了。”
“我家有!”
鸡和烂根的巧芽都送了过来,唐慎眼也不眨,直接将这盘巧芽全部喂给了这只鸡。
众目睽睽之下,这只鸡开始呕吐起来。
赵四得意道:“对,我昨日就是这症状,直到今日都时不时要呕吐!”
唐慎:“大言不惭!赵四,你可知道这只鸡还能活多久?”
“啊?”
“我唐慎今日就与你赌了,若这只鸡能活过一个月,我赔你一百两白银。若它活不过一个月,而你赵四活过了,赵四,你在我细霞楼前给我细霞楼洗刷冤名,磕一百个响头,你可敢!”
巧芽,也就是豆芽。
烂根的豆芽会产生黄曲霉素,和发霉的花生、黄豆一样,是比砒霜还要毒的剧毒。
唐慎就不信了,有人能吃下一整盘坏豆芽还不死!
唐慎神色凛冽,赵四被他吓得睁大眼,他很想与唐慎对赌,可唐慎自信的模样令他不敢吭声。嘴巴张了张,又闭上,赵四无话可说。他那泼辣的夫人也被唐慎吓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硬着头皮道:“谁、谁要和你赌!许是我相公记错了呢。对,我们吃的不是巧芽,是竹笋,那盘竹笋是坏的。”
唐慎:“又说巧芽,又说竹笋。好啊,姚三,找出当日和赵四同时吃竹笋的客人。赵四,我今日就要与你找贾县令,对簿公堂!首先你污蔑我,说吃了我细霞楼的东西吃坏肚子。我唐慎是堂堂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一个白丁想与我上公堂,还颠三倒四、含糊不清,你一去就要被打十个大板!”
赵四惊恐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慎:“姚大哥,把他架起来,咱们去找贾县令。”
围观的人此时也看出来了,这赵四和他夫人分明就是来碰瓷的。
“走,去找贾县令。”
“大家一起走,咱们要看贾县令主持公道。”
赵四的夫人见状不对,撒腿就跑。赵四身体虚弱,被人抓了回来。眼见唐慎要把他扭送到县衙那儿,他大声道:“是如意楼的王掌柜雇我的,是如意楼的王掌柜雇我的。唐小东家,你便饶了我吧,十个大板能打掉我的半条命啊!”
如意楼就在碎锦街上,与细霞楼隔了半条街。那王掌柜正站在人群中看热闹,当唐慎说要把赵四扭送到县衙时,他转身想偷偷溜走。忽然听到这话,他脸色大变,扭头道:“你这泼皮,怎的还诬赖我!”
“王掌柜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是您说要我想办法污蔑细霞楼,整垮细霞楼的啊。”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