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原本此事并不想交由你去做,但你昨夜打水之事,让本官明白,你至少是个能服从命令的军士。既然如此,那明日入辽一事,便交在你身上了。”
卢深抓住关键,他惊骇道:“入辽?!”
唐慎笑了:“是,入辽。你不是觉得文官不堪大用,整日缩在武将身后,如同缩头乌龟?那本官这次就带你见见,文官到底能做什么,文官每日所做的事,到底是不是虚度光阴!只是今次入辽,卢将军,本官的身家性命就全权托付在您身上了。”说着,唐慎作揖行了一礼。
卢深哪里敢受,他赶忙扶起唐慎。他恍惚间有点明白了唐慎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末将只想悄悄问一句……您为何要入辽,入辽是要做何事?”
唐慎哈哈一笑:“做你所想的事!”
卢深双目放光,他双手拱起握拳,对唐慎行了一礼,道:“末将愿随大人入辽,定不负大人嘱托!”
唐慎幽然地看着卢深这满脸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去死的模样,他心里感叹:武将就是好骗啊!
原本唐慎就是要让卢深跟着自己入辽,保护自己一路的安全,且做一些危险的事。皇帝派他来保护自己,可不仅仅是保护自己,而是要卢深当间谍,入辽刺探情报。只是这卢深威猛有余,智慧不足,且一直对文官有偏见。如果唐慎真要用他,恐怕多有不便。
谁曾想这次唐慎就说了两句,他就这样肝脑涂地,一改态度,一副要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
和盛京那群千年的老狐狸比起来,幽州的这些武将,当真各个可爱至极!
第101章
次日,唐慎来到征西元帅府,拜会李景德。
李景德并不在府上,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身戎装的李将军迈着大步,进了元帅府。他见到唐慎,开口便道:“唐慎,听闻你昨日在幽州府尹季肇思摆下的宴席上,与那苏温允大吵一架,争锋相对,不欢而散?”
唐慎第一反应:原来李将军还能一口气说出两个成语呢?
唐慎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没想到这种丑事连李将军都知道了。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景德摆摆手:“嗨,你哪儿的话,也没几个人知道。不过这幽州城可是我的地盘,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本将军的法眼?怎么着,那苏温允又做了什么恶事,你说来听听,反正他如今身处幽州,本将军给你出气了。”
唐慎拱手:“多谢李将军,不过是些小事,劳烦将军操心了。”
唐慎不说,李景德也没再问。征西元帅每日忙着练兵、抗辽,并不空闲,哪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整天闲着没事报复苏温允,给唐慎出气?李景德也就是随口一说,唐慎不领情,他就算了。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唐慎默了默,道:“确实有事。”说着,唐慎站起身,来到李景德面前,弯腰就要行个大礼。李景德急忙扶住他:“唐大人这是为何,这可使不得。你这礼可是拜天地君师,和我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是个武将就不懂,你有何事,说就是。”
唐慎道:“既然将军直说了,那下官也不再藏着掖着。今日下官前来,是想借将军的令牌一用。”
李景德圆眸一缩,静静地看着唐慎。回到幽州数月,他那张粗犷俊朗的脸上已经长满了络腮胡,遮住了大半脸颊。谁都无法从他这张浓密的胡子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而李景德或许也不像别人所想的那样,蠢笨鲁莽。
良久,李景德问道:“是要急用?”
唐慎:“是防患于未然。”
李景德哈哈一笑:“好,本将军知晓了。去岁底在盛京,你多番相助本将军。如今不过是个令牌而已,小事,不足挂齿。唐慎,你随我来。”
唐慎跟在李景德的身后,来到他的书房。
李将军的书房里也放了几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但唐慎随便扫了一眼,这些书中包括了四书五经,甚至连孩童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都摆放在架子上。每本书都崭新光滑,仿佛没怎么被人翻动过一样,只是装个门面。
李景德取出征西元帅令,交予唐慎。
“此令牌,不可调动千军万马,但在幽州,能助你如履平地。”
唐慎拱手道:“多谢李将军,最多半月,下官原物奉还。”
李景德哈哈大笑道:“没必要没必要,就是个令牌而已,弄丢了我再造个不一样的,让别人认准不一样的就是。你要是弄丢了,我还可以找那王子丰发脾气呢。你那师兄可真不是个东西,别看我是在幽州说的这话,哪怕到盛京,当着你师兄的面,老子也敢这么说!银引司这破玩意儿,弄了个莫名其妙的银契,搞得幽州大营民不聊生!”
唐慎:“……”
民不聊生不是这么用的。
李景德又说了两句王溱的坏话,但唐慎拿人手短,也不好和他争辩。不过所幸,李景德没说几句,又开始说苏温允坏话。王溱为人处世真的滴水不漏,不留把柄,李景德怎么骂也只能骂他心思深沉,骂银引司折腾人。
但骂起苏温允来,李景德嘴上的词就多了去了。
“……别说你了,我也瞧不上那小白脸。前两年我回盛京,他刚好当上大理寺少卿,幽州城有个士兵出了个案子,送到大理寺审理。那小白脸真他妈狠啊,当着老子的面,把老子的兵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老子从此就记住了他‘苏温允’三个字。你可别小瞧了那家伙,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其实比王子丰还狠!”
唐慎小声道:“我师兄或许更狠点。”
李景德没听清:“你说啥?”
唐慎:“将军英明,洞察甚微,下官会注意的。”
李景德摆摆手:“说说而已,本将军也就是瞧你顺眼,你与那些满肚子坏水的文官不大一样。”
很快,李景德回了幽州大营,唐慎也告辞离开。
目送着李景德骑上骏马,飞驰而去的背影,唐慎的手藏在袖中,轻轻抚弄那块令牌。他心中感慨万分。
苏温允能比得上我师兄?
当年的苏温允可真是嫩啊,居然做事能做到被李景德记住。这要换我师兄,绝对笑眯眯地就把人给弄死了,说不定你李景德还要感恩戴德,给我师兄送锦旗!
不过与李景德接触后,唐慎与苏温允演戏的好处,也体现了一二。
昨日幽州府衙宴席,唐慎与苏温允在众目睽睽下,反目成仇。此事虽说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但绝对传到了该知道的几个人的耳中。包括李景德。
有了这件事做铺垫,自此,唐慎和苏温允做许多事都有了借口。且他们可以互相给对方打掩护,不用被任何人怀疑。
这件事换谁去做都不合适,唯有唐慎和苏温允。因为许多官员都知道,三年前刺州桥塌一事,苏温允和唐慎结了梁子,这几年来,两人一向关系不和。有了这个铺垫,两人再大吵一架,就显得顺理成章。
唐慎不禁想,赵辅当初在派他和苏温允一起来办差事,是否有想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