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穿越] 第148节(2 / 2)

gu903();过年时分,说是官员休沐,却并非一定放假。才在家中歇了两天,初二,王溱便去衙门办差。银引司的事一刻拖不得,皇帝是在十一月下的旨意,因为要过年才没有立即执行。待到开年,大宋银契庄便要轰轰烈烈地办了起来。

王溱忙得脚不沾地,唐慎原本在家歇着,也觉得无聊,他来到工部衙门。

官员是有休假的,工匠们却没有。

衙役带着唐慎到各处库房看了看。工匠们一见到唐慎,各个吓得站起身,跪下向他行礼。唐慎立即扶起一位离自己最近的工匠,这人诚惶诚恐地低着头,身体颤抖,无法言语。唐慎的动作顿了顿,他再望向四周,只见其余工匠又何尝对他不是恐惧至极。

唐慎嘴唇翕动,最终只留下一句“下次见我,不必如此”,便转身离开。

待到正月初十,唐慎写了封折子送进皇宫,第二日就得到赵辅的召见。

唐慎到达垂拱殿时,赵辅正在写字。他写完后,仔细地端详一阵,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才抬头看向唐慎,他招了招手:“景则,过来些。”

唐慎恭敬地走了过去。

“你看看这四个字。”

唐慎定睛一看,念了出来:“美之所在。”

赵辅哈哈一笑:“觉得如何?”

唐慎神色平静,认真分析道:“美之所在,虽侮辱,世不能贱;恶之所在,虽高隆,世不能贵。此话出自《淮南子》,说的是坚持己见,不要同流合污,任他人摆布。陛下的字随意飘洒,好似长龙信步浮云,甚有淮南王落拓不羁之风。”

赵辅笑了一会儿,对季福道:“唐景则就是会哄朕开心,你可要多学着点。”

季福赔笑道:“奴家哪能和唐大人比。”

赵辅对唐慎道:“你的折子朕看见了,怎的突然说了那样的事。”

唐慎犹豫片刻,忽然后退三步,作揖至腰背与地面齐平,他郑而重之地说道:“臣有一言,愿陛下恕罪。”

赵辅眉毛一动,他放了笔,和善地说道:“但说无妨。”

“陛下为何要将臣调到工部,任右侍郎?”

一听这话,季福暗道不妙。这唐景则怎么是个脑子混的,皇帝要他做什么,由得他去询问?天下百官无一不是赵辅的属臣,赵辅想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困惑。

但季福只是个太监,他哪怕跟了赵辅这么多年,也只懂小算,不懂大谋的宦官。

赵辅听了唐慎的话,并没动怒。他静静地望着唐慎,良久,笑道:“景则觉得呢?”

“臣不知。但臣去岁到既州治理水灾时便明白了,工部的官是官,并非能匠。陛下要的从来不是臣有治理水患之经验,真正懂得治理水患的是臣收下的水部郎中。于是臣便想,臣为工部右侍郎,到底可以为陛下、为我大宋做些什么。”

赵辅双目一亮,他的身体贴近桌案,伸长脖子:“那你想做什么?”

唐慎双手高举,认认真真地说道:“臣想为陛下,为我大宋,做一番新的样貌。”

“如何做?”赵辅的声音变得急促。

唐慎不卑不亢:“重用该重用之人,做该做之事。”

“这便是你折子上说的?但官民有别,一人放下身段,这是你的事。想要百官皆是如此,谈何容易。再者言,这般就真有成效?你真能做到你所说之事?朕如何能信得你?”

唐慎抬起头,目光坚定:“世人皆有信念。臣入朝为官不过八载,但臣见过许多有信念之人。臣知道,参知政事苏温允苏大人年前便去了幽州,因为他有信念,他一心为陛下办事,哪怕荆棘前路,也无从畏惧;臣也知道,征西元帅李将军抱着一个信念,二十余年未曾变过,所以他深得陛下信任。”

赵辅定定地望着他。

唐慎接着道:“王溱王大人又何尝没有信念?臣自知瞒不过陛下,蜀地折子是臣第一个看见的,也是臣告知给了王大人。然而此事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但六年了,王大人做到如今地步,他为的是陛下,是我大宋的千万黎民。他亦有信念。”

“臣没有一兵一卒,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但信念如初,只道是一往无前。”

赵辅死死地盯着唐慎。

唐慎低首作揖,身体站得笔直,宛若一棵屹立顽石中的青松。

良久,赵辅畅快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唐慎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唐慎抬起头,只见赵辅苍老却明亮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语气温缓柔和:“这句话朕对子丰说过,对斐然说过,对景德也说过。这话是周太师曾经对朕说的,如今朕亦要告知于你。”

“景则,你之眼前是浩瀚汪洋,而朕,永远是尔等身后之一叶扁舟。”

第150章

正月刚过,盛京城还笼罩在大雪之中。工部的官员们才刚刚回衙门办差,一道圣旨就送进了工部尚书袁穆的堂屋中。

袁穆接了圣旨,他坐在圈椅中久久不言。半个时辰后,他喊来自己的心腹、工部左侍郎李钰德。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袁穆也不在意,直接将圣旨递给李钰德,示意他打开看看。

李钰德郑重地接过这一张小小的折子,他翻开看了后,面色大惊,急忙抬头道:“尚书大人。”

“你也瞧见了吧。”

李钰德低声道:“圣上为何就如此宠信那王子丰和他的师弟唐景则?”

袁穆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啊,还是看不透。做咱们陛下的臣子,只有两种,才能明哲保身,官运亨通。一种是徐相与我这样的糊涂官,我们从来不管他事,圣上要我们做什么,便全心全力地做好,我们便是圣上最好用的官。”

李钰德也渐渐明白过来,能做到工部左侍郎,他虽然属于袁穆所说的那种“糊涂官”,但也并非蠢的。他想了想,道:“另一种,便是王子丰、唐景则那样的吧。”

袁穆:“正是。这另一种,就是最得圣上心意的官。你瞧那王子丰做的银引司,唐景则如今应接下来的差事。还有那苏斐然、李景德,为何他们如此年轻,甚至能以归正人的身份,成为如今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高官?他们做得极好,他们想要去做,而不是圣上要他们去做。只是伴君如伴虎,这也是刀尖上起舞,有利必有弊。上一位这样得皇帝心意的官,还是纪相啊。”

李钰德深以为然。

纪相纪翁集,也是大宋有名的实干派。

他能以二甲同进士的出身,一步步成为当朝左相,就是因为他在外做官期间,做了许多大事。待到回京后,也以强硬的手段,整肃朝纲,令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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