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冬空咽了一下:“哦……请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修理我呀。”他看着我。
“我今天暂且就到这里。待我观察观察,哪里再看你不顺眼,改日再说。手机还我。现在。”我手掌伸到他面前,简短地命令。
徐冬冬身体向后,脊背靠在椅子上,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扯过自己的双肩包,从里面把我的手机拿出来往我跟前一送,我伸手去接,谁知道他是虚晃一招,我眨个眼睛,他又给收回去了。
“……我有事请问你。”他把我的手机放在自己一边,这时有人打上来了,电话嗡嗡作响,我着急那是找我买保险的客户,伸手去抢,被他狠狠打了一下手背,啪地一声。
“奥哟侬长本事了!”我手背上火辣辣地疼,赶紧搓了几下,正对面有一面镜子,被勤快的店员擦得锃亮,我在里面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要吃人的样子。
“不是只有你工作忙。”徐冬冬说,气呼呼的,毫不退让,“我也有事情做的。几句话问完了你,手机还给你。你跟我背对背走,再也不见面,再也不说话。”
“……你说。
”我瞪着他。
“我做错什么了?”他一秒钟都没耽误,马上就问。
“此话从何说起?”
他手肘架在桌上,看好了我:“你送我走那天,说保持联系,说会一直跟我说话。可以打电话,可以qq留言,微信。这是你说的吧?刚开始跟你说十句话还能懒洋洋地回三句,好像给阿拉好大的面子一样。后来呢?号码停掉了,qq不用了,微信也把我给删除了。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什么事情得罪你了吗?我还叫你一声姐姐的,我们最糟糕也算是熟人,你这样待我,不失礼吗?今天你就给我说说清楚,你说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我左手搓着右手背,眼珠子乱转,显然徐冬冬过来兴师问罪,是早做了准备的,一叠声地质问,如泣如诉,气势如虹,一下子就把我给说理亏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可又觉得哪里不对,我不能允许他的语气,我可以被任何人质问,就是不能被你徐冬冬这样教训,你是谁呀?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二百多斤的小胖子,身上的脂肪抑制了雄性激素的分泌,说话都尖声尖气的,你现在敢教训我?
“呵,”我低头笑了一下,再抬眼看他,“我为什么非得跟你解释为什么呢?不想跟你说话就是不想跟你说话,删了你就是删了你,为什么我一定要给你一个理由呢?全凭心情,行不行呀?”
“那
你当时说的话就是在撒谎,就是在骗我。”他的逻辑非常清晰。
第十八章(3)
我愣了一下,撒谎这事儿在从小我爸妈对我的教育里面是个很重大的错误。我长大之后作人交友赚钱都要求自己诚实守信。徐冬冬忽然这样说我,我当然不愿意领受这罪名。我试图回忆起送他走的那天我说的话,还有删除他所有联系方式的时候的想法,可是脑袋里的这个阀门好像瞬间关上了,我想不起来了。
我的沉默让他怨气爆棚,他盯着我,那个瘦削的,棱角分明的下颚绷得紧紧的,他在咬着牙呢,脑袋里面想要把我给咬死吗?
我们僵持着,都没说话。
旁边的桌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告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树上有鸟,inthetree,介词要用in,她是他的姐姐吗?更像是个赚零用钱的家教,女孩很朴素,穿着布裙子,男孩很乖,不时点点头,小脸蛋圆滚滚胖乎乎的。他们每人一杯橘子水。我忽然想起来冬冬有一次去学校找我,非得用自己的零用钱请我在图书馆下面的小卖铺里喝橘子水。那时候他还是小孩子,那时候的我多年轻呀,我们像早餐的锅子里,一大一小两颗软软的鸡蛋黄一样。我在一瞬间有点泄气,打算求和。
“哎,冬冬,”我喝了一口咖啡,借里面的甜味柔软了声音和语气,“真不像话,你看看,我们在干什么呀?你多大了?我没记错的话,有二十五了吧?下个月是不是?狮子座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