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月怀胎,辛苦一番,当然还是都喜欢的,但是郎君她就说不准了。
没有的时候倒也罢了,一旦有了盼头,她不相信圣上会不惦记叫自己的儿子来做皇帝。
“翻脸做什么,”圣上静静地望了她片刻,仿佛身侧再没旁人,声音里有隐约的叹息:“瑟瑟,你不知道朕有多欢喜。”
方才他那样高兴,欢喜与甜蜜几乎能从人的面容上透出来一般,她坐在一侧,也只是觉得有些欢喜,甚至还因为他过分的欢喜有些人前的矜持害羞,但是圣上这样静静地瞧着她,她却心跳砰砰,不自觉想到了所谓的前生。
若人真能活两世,已经有了许多还会计较这一点的不顺心,那无论较旁人多活了多少光景,也是白活。
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面上亦露出温柔神色:“说来确实是天底下难得的福气,有许多夫妻想有还那般吃力,吃药烧香的也怀不上,它倒是来得悄无声息,给我这个做阿娘的好大一个惊喜。”
她原本还犯愁三月份郎君万寿,自己这个做妻子的送什么才好——总不能又送木梳,现在却晓得,不必再送了。
不过她又觉得有些梦幻:“我才十六岁,居然也要做母亲了?”
圣上也颔首,吩咐赏赐太医,与宴会者也得了些许赏赐,这一场皇后的千秋宴欢腾而热闹地下来,宾主尽欢,圣上先吩咐人送皇后好生回去,而后令太医们随侍到紫宸殿去。
杨文远上一回在清坞里面喝得太醉,当堂舞蹈、被人不知道怎么送回家来之后,这一回赴宴总有些羞于叫旁人瞧见,以免提起往事,然而皇后忽然有孕,他也稍微能抬得起头来,与过来贺喜的同僚几乎一道饮醉。
杨徽音当众没说什么,回宫后却勾住圣上颈项撒娇:“妾身为皇后,怀了圣人的骨肉大家都替君上高兴,原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圣人风流快活,别人没功劳,我却遭罪,圣上只赏赐别人,不赏赐我。”
两人今日心情都好,她抚着小腹,满含笑意地取笑他:“郎君,你怎么这样赏罚不明,我可委屈。”
“瑟瑟便不快活么,朕瞧你每回也欢喜得很,”圣上笑道:“赏赐不过是朕高兴罢了,这样的大好事,难道还能叫旁人有功劳?”
杨徽音想想也是,倚靠在郎君怀中,嗅到他令人心安的草木淑气,明知道他爱吃醋,还有恃无恐地拿他寻开心:“也是,若旁人有功劳,圣人只怕便没有这样开心。”
圣上原本偶尔会饮一点酒,然而现在知道她辛苦,宴会过后立刻沐浴漱口,怕她不仅仅是恶心鱼鲜一类,也不耐烦酒气与熏香,于是一并都撤换了,现下也不生气,只抚着她背:“瑟瑟,辛苦你了,这样小便要做母亲。”
杨徽音本来是要与他斗嘴,瞧郎君吃醋的可爱,被他这样一说,那促狭的心思稍微收起来,莞尔道:“辛苦是有一点,不过郎君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们有一个孩子,我也是高兴的呀。”
她就算是嫁给别人,这时候不也一样要做母亲么,甚至还不如现在这样舒心。
方才是与他说着玩的。
“不是的,瑟瑟。”
她还没品尝到多久新婚男女的甜蜜,便要为他生儿育女,圣上啄了啄她面颊,握住她的手细抚他眉眼:“你嫁给朕,还是有些委屈了。”
圣上眉宇间只有极浅的纹路,做了这许多年至尊,劳心之处,也难免会有愁思,他轻声道:“瑟瑟这样早就嫁人,说到底还是郎君的贪心。”
他能陪伴她的时间纵然不算少,但是那些青年男女之间的花前月下却未必一一陪着她做完,似乎还是亏欠了她许多,便哄着她懵懵懂懂做了新妇,继而成了母亲似的。
“做了夫妻,平白说这些,好没意思,”她鬼使神差,仰头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人说女子孕中多思,郎君怎么先多愁善感了,你待我狠心的时候百般折磨,和头狼似的,都不见你觉得我委屈,我一哭起来,瞧你可高兴了呢。”
是她自己愿意嫁给圣上的,他心急娶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她抱怨过后却又笑道:“哥哥,少这样多愁善感,你若真心实意待我好,咱们一生都是新婚呢。”
做皇后、做圣上的妻子有什么不好的么,他却总这样客气,竟然不像是做夫妻。
圣上微微一笑,还不待说些什么,她忽然警觉起来:“可不要我怀了身子,圣人却郁郁,我还得来安抚你,我既然辛苦,就会时不时发脾气,需要人好好哄的。”
“不会的,朕高兴极了,如何会郁闷,”圣上知晓她必然在自己眉心处留下来娇艳口脂,然而却不理会,任凭她看着笑,柔声道:“瑟瑟不是要人来哄你,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哄法,才能叫娘娘高兴?”
能这样日日哄着她,与她共度余生,他也是求之不得的。
杨徽音本来不觉得怀孕是多么珍贵的事情,只是有几分高兴,然而郎君这般待她如珠似玉,哪怕平日里再怎么喜欢轻薄她,现在也规矩端庄得一如从前,忽然就觉得握了免死金牌。
——他现在可好说话得紧呢,也一点不敢欺负她!
gu903();“我心口有些疼,须得郎君叫两声心肝才缓得过来,”她不怕死地拿圣上的手轻轻抚揉心口,蹙眉如西子捧心:“否则就觉得难受,孩子在腹中也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