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音闻言含笑,侧身与朝阳长公主道:“可见不能背后说人,口里念着他,人竟然已经到了长安。”
宫人在御苑水榭铺设厚软的坐席,供身怀六甲的皇后舒适倚坐,朝阳长公主搀扶皇后坐下,玩笑道:“现在再见面,我大约都认不出这孩子了。”
杨徽音教人去宣召二皇子和益平郡主过来,“这孩子小,不似太子年长些,隔了几个月,大约也认不得他亲舅舅了。”
宫人宣召杨将军入内廷,几个小孩子分次依偎母亲而坐,等候他至。
杨怀懿风尘仆仆,因是当朝外戚,入长安亦白马银枪,不讳兵杖,至宫门前才换步行入宫朝见。
他年虽少,却已经是圣上身边的车骑将军,少年得志,英气煞敌,远远瞧见便是张扬潇洒的昂首姿态,杨徽音身为亲姊,见弟弟归来也怀了几分慈爱,隔着几道游廊指人,告诉益平郡主:“这便是舅母的弟弟,你也叫他舅舅便好。”
话音刚落,内侍已经引杨怀懿到廊下参拜,他向皇后与皇子长公主行礼,铿锵朗声:“末将参见皇后娘娘、两位殿下,长公主殿下。”
杨徽音教内侍去取他怀中天子亲笔诏,吩咐人赐茶与座,笑道:“伯祷到阿姐这边坐,你两个外甥也想你想得紧呢。”
太子身为储君,也到了矜持的年纪,站起身向舅父问天子安否,慰劳远道辛苦,而后重新落座,请舅父品尝今年新茶。
子鸾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才读书开蒙,男孩子见了舅舅铠甲,便跑过来摸摸,一脸好奇地问他边关怎么样。
“圣人令我问皇后娘子安。”
杨怀懿大方落座,一手环住还有些童稚的子鸾,教他靠在自己身边,见姐姐仍然是四肢纤细,面色红润才放心:“阿姐这一胎怀相看来很好,圣人说未能与娘娘贺千秋节,回来定当补上。”
“你还未成婚,怎么懂得我怀相?”皇后已然二十又六,对郎君因为在外而缺席自己生辰并不介怀,莞尔一笑:“圣人还拿我当孩子么,又不是整寿,着紧些班师回朝就好,哪里来的许多讲究。”
朝阳长公主掩面轻笑,低声调侃道:“您就是多大的年纪,圣人还不是一样疼爱,和疼女儿一般。”
“都是做了母亲的人,孩子面前,朝阳你也正经些,”杨徽音瞥了她一眼,与杨怀懿介绍道:“伯祷也晓得宇文将军奉诏入京,喏,这位便是宇文将军的长女益平郡主,若不是你来得仓促,必得替她向你讨要一点见面礼。”
国朝唯有东宫女儿可封郡主,王之女只能册县主,圣上疼爱姊妹,而郗家的宇文夫人在闺中又与皇后交好,因此帝后连带对这个外甥女也破格优容。
“臣身上别无他物,不过从漠北王庭缴获了一把宝石匕首,或许还可入郡主目。”
杨怀懿从腰间摸出匕首,宫内甚少有外臣执兵刃,他不用内侍,起身亲手递到朝阳长公主侧,起身时却微微抬首,目光湛湛,语气却柔和下来:“一别数年,长公主殿下风姿如昔,竟似从未离开长安一般。”
朝阳长公主也有许久没有见过杨怀懿,饶是见惯边将,一时也被他凛然目光所慑,不能将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与当年稚气可爱的小郎君结合,只颔首以官职称呼道:“谢过车骑将军。”
益平郡主收到了礼物,却有些不开心,她虽然读不懂面前年轻男子目光中隐隐的侵占与迷恋,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位将军野性十足的目光产生敌意,举匕首于身前,有替母亲格挡的动作。
“益平,你在做什么,不得对国舅无礼!”
朝阳长公主轻斥了一声,亦察觉到他目光打量时的灼灼,微有些面热,抬头坦然迎上,笑吟吟道:“我倒是觉得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我出嫁时你还小呢,转眼便是圣人的左膀右臂。”
她转头去问杨徽音:“娘娘,不知您为国舅定的是哪一姓的娘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杨徽音提到这件事也觉得好笑,数落道:“小时候还嚷嚷着要尚主做驸马,现在再问,他推辞说什么未能灭敌,不愿意成家,论说起来官职也不算低了,难道
云氏又喜又愁,有意说亲卖好的人几乎踏破随国公府的门槛,然而这个与皇后同样光宗耀祖的儿子却不是什么肯听凭父母之命的人物,心思不在娶妻上面,至今晓事的通房也不曾用上。
杨徽音虽读女书,总也还算是个开明的姐姐,左右圣上、镇北将军宇文冕也是到了三十岁上才成家,男子晚婚见怪不怪,便不那么死命地催促,鼓励他为圣上这个姐夫分忧。
“车骑将军这是还小呢,等他自己有了心爱的女郎,娘娘得一个侄子只怕不难。”
朝阳长公主啜饮了一口茶,却觉那目光如影随形,如炎日灼灼,几乎不能避,抬头去看对面,他却在与皇后娘娘膝下的二殿下说笑边关的有趣事。
gu903();她见主位上的皇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不自在,遮掩一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有这等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