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趁着阿瓷饮茶的功夫,姜槐和那妇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宣陵不是。

她持的是书院先生的作派,宣陵既给自己头顶戴了顶学生帽子,先生训教学生,这挑不出半点错。

此刻的感觉对宣陵而言,新奇得快招架不住。

她乃阿秀生母,却是最没有威严的生母,甚至连阿秀一句母妃她都担当不起。

当初若非阿黎死讯突然传来,她不至于失了理智想弄死这个孩子。

她那时候生不如死,既要与荆玄鱼周旋,又要护着阿黎,还得费心思护住远在千里的黎家人,阿黎柔弱,却傲气的很,知道她委身侍人,气得呕出一口血。

漆嬷嬷传话过来时她正冷脸陪在阿秀身边,看着那个孩子,曾经也有过心软,毕竟是她十月怀胎费尽辛苦生下来的骨肉,她虽不好,但正因有她,荆玄鱼饶过了阿黎爹娘。

陈年往事,不容人细想,细想即伤。

其实云瓷说得不错,不论怎样阿秀都是无辜的,她怀着纯粹不染世俗的赤子心来到这世上,要说错,那是荆玄鱼的错。

她迁怒了。

待冷静过来,才尝到后悔的滋味。

退回十几年前,她与阿黎两人,尤其数阿黎最喜欢孩子。

厮守的日日夜夜里,阿黎不止一次幻想能有个孩子,哪怕收养的也好。若是女孩,就以秀为名。

阿秀降生的那一刻,她躺在软榻累得快要昏过去,所有人都在为天生异象轰动惊喜,唯独她,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阿黎说那些话时,期待温柔的口吻。

以秀为名。

阿秀,秀秀。

昏睡之前她撑着力气道出这个名字,来纪念她一生所爱。

阿黎死后的第三千六百六十六天,宣陵梦到了她。

梦里阿黎眉目温婉,手怜惜地抚摸过她的脸,说出的第一句话直教她心神巨颤:阿陵,你既为她赐名秀,怎就忍心害她性命呢?

那夜大雨滂沱,她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粗气,汗湿后背。

也因了那梦,因了阿黎一句话,她不再将那孩子当做荆玄鱼的血脉那是阿秀,是阿黎日日夜夜在她耳畔惦记的阿秀。

宣陵眼眶微热,明明眼里没泪,却让人想到了哭。

姜槐未尽的话卡在喉咙,半晌噤了声。

妇人无措地选择闭嘴,后知后觉这场游戏终是演到了尽头,松口气的同时忽觉气氛压抑。

云瓷适时起身,领着妇人走出门,院长室唯剩这对生来结怨的母女。

姜槐叹口气:你跑过来作甚?

宣陵遗憾垂眸,小心翼翼道:不玩了吗?没玩高兴吗?

一开始是很高兴的。

姜槐请她入座,宣陵愣在那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坐吧。又是一声叹息:猫脸小点心很好吃,衣服也很好看,那些心意我收到了,请坐吧。

得她一句好吃,宣陵眉眼漫开笑意:真得好吃吗?我厨艺不是很好,学了很久才她赶紧住口。

姜槐眸光复杂地看向她,半晌缓缓道:我曾以为,您不爱我,而您也的确不爱我,我为此伤心许久,一度厌恶这世间。我渴望亲情,也渴望被爱,但您忽然回心转意,我不懂。

宣陵张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她神色微敛,顿了顿,问:有酒吗?

姜槐从阿瓷私人酒柜里取出一坛珍藏的果子酒,酒入杯盏,她递给宣陵:请。

你想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吗?宣陵小口饮酒,目色染了怆然:阿秀,我不配做你母妃,我知道。

姜槐不置可否,酒水顺着喉咙绵延而下,她道:虽然如此,但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想知道我为何被厌恶。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宣陵抬眸,依稀看到了桃花盛开,美人浅笑。

她眉眼浸满温柔,是姜槐从未见过的温柔。

阿秀喜欢女人,我也喜欢女人。可我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世间悲痛,阴阳相隔,那么温柔如水的姑娘化作了桃源山一座墓碑,教我如何,不恨?

第128章

杨柳发新芽,早春时节,天幕隐约透出光来,空气里夹杂着丝丝凉意。

宣家嫡女一身红袍打马从朱雀大街行过,路两旁的商贩支好摊子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宣小姐这是从哪回来啊?怎么还提着剑?定睛看去,嗬了一声:不仅提着剑,剑刃怎么还染血了?

话问出口他自觉失言,轻赏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又在乱说了!

宣陵眉眼轻狂,悠哉悠哉地握着马僵,闻言笑道:不妨碍,多大点事?路过东山时遇见了一伙不开眼的马贼,不过已经被我斩杀剑下了。

东山?啧,东山距离禹州城可不远。周围的商贩交口称赞,宣陵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如今这禹州城谁不晓得宣家嫡女?不仅人美,性子还和善,仗义疏财,拔剑相助,因了她的存在,愣压得那些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没了火气。

世家不仅底蕴深厚,还是出了名的会玩。

宣陵作为资深玩家,性情不羁最喜游山玩水,收到家书她昨天回城,途径东山时被一帮子劫匪气得动了肝火,几番斗智斗勇以少胜多打了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少年得意马蹄疾,她轻笑着,不急着回家反而趁着天光未散,散漫地往禹州城走走停停。

说起来她已经有三个月未归了。

晨雾遮掩着禹州城,宣陵嘴里叼着系了红绳的骨哨,兴致来了吹两声,声音划破寂静的长巷,别有一番趣味。

少女趴在高墙冲她挥挥手:好心的姑娘,帮帮忙?

晨光微曦,宣陵自马背回头,看到一双温柔浅笑的眸子,这姑娘生得文文静静,天没亮就爬墙是怎么回事?

她逗弄道:怎么,要和情郎私奔啊?

少女眨眨眼,很认真地想了想,在看清对方眼里的打趣时,她也跟着笑起来,绵软的嗓音透着说不出来的清澈: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宣陵眼睛微眯,辗转笑靥如花:姑娘,你怎好这样占我便宜?

少女歪头温柔看她:可这里没有情郎,只有一个你啊。

她说一个你时,仿佛有温暖的细流划过宣陵心坎,少女耐着性子恳求: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啊?墙太高我不敢跳。

啧。宣陵从最初的愣神缓过来,嘴角一抽:那你怎么跑上去的?

用梯子啊。只不过我爬上来就已经够累了,没力气挪动梯子,你腰间别着佩剑,眉眼自信从容,看起来就很厉害,一会我从这跳下去,你接着我好不好?

宣陵被她逗笑:你这姑娘,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看起面相了?

那你帮不帮我?

你敢跳吗?

黎祯不服气道:你敢接着我,我就敢跳。

那你跳啊。宣陵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眼里满了调侃。

温温柔柔的少女穿着鹅黄春衫,身段婀娜笑起来很好看,明媚秀气,雅致清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