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慢悠悠地审视她,枝弦点点头,赞叹一声:还真是好看。
云瓷闻言不甚在意地轻笑。
人站在屋檐下,手臂伸出,雨滴落在她指尖,她耐着性子道:合欢道主一朝称道,门下弟子众多,就凭这本事,我也得敬你三分。若不谈阿兄,你我许能聊几句。
那就聊几句?枝弦歪头看她。
云瓷百无聊赖道:里面的都是四海道主,那你不陪着他们,跑我这来作甚?
都是道主,凭什么你能跑出来,我就不能?
她轻忽抬眸,手指微微拢起:都是道主不错,可你今日作为东道主,哪能失礼于人?
东道主,管饭就够了,我敢陪,那些人敢应吗?枝弦妩媚笑开,眉眼间的风情着实醒目:都是道主,可除了阿星的道,谁又能压制我?你能吗?
试试?
好啊,那就试试。
有意思的是两人谁也没动。
片刻,枝弦粲然一笑:好了,不与你说玩笑话了。你若在我这里出个好歹,阿星可会找我拼命。
她语气里透着淡淡的难过:你知道吗?以前的阿星,哪怕再恼都不会掐着我的脖子说要了我的命,但她为了你,却能。当日我魅惑于她,她也只是拂袖离去,柳云瓷,我想不通,我到底差了你哪点?
世间情爱,有几桩是能容人想通的呢?
云瓷取了锦帕细心擦拭每一根沾了水的指节,不欲与她讨论这话题,她道: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枝弦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不再多留一日吗?
不了。云瓷蹙眉道:这场雨,下得我心不安。你看够了没?
枝弦收回满含嫉妒探寻的视线:我很想彻底留你在北绵山,但情况似乎不允许。
她忽然想到什么,本着最后的善意嘱咐道:小心。
这话来得太突然,容不得云瓷细想。
棋道山负责接应的十位护道长老以及三百名护道使者等候在不远处,天空电闪雷鸣,浩浩荡荡的队伍冒雨离开北绵山。
直到看不到人影,枝弦沉声道:你看到了吗?
良久,那人一身黑袍执着酒杯潇洒而来,叹道:绝色。
她提醒道:不要忘记答应我的。
黑袍人掩去眸光深处的冷笑:好说。
二月二十,大太监明恩坐镇深宫,秘不发丧,死死掩下禹皇驾崩之事。
姜槐守在殿内腰间缠了素带,她一声不吭地跪在灵位前,三日滴水未进。
大太监不好多劝,踏出门站在花树旁细细问道:广弘宫可有异动?
十二殿下今晨天刚亮就去了顾大元帅府,两个时辰后又秘密联络重臣。
明恩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陛下算无遗策内监关心道:陛下龙体欠安,何时才能出来主掌政事?
不该问的别问,还想不想活命了!大太监厉声低喝!
是是,奴,奴这就掌嘴
清脆的掌掴声中,大太监闭上了眼,再过三日,便是陛下为十二殿下预留的最后期限,是生,是死,陛下将选择权交给了殿下,就看殿下要如何选了。
天子称病不上朝,朝堂已经有些许风声传来,一品镇国大将军久不露面,大太监明恩把持朝政,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明恩对那些以下犯上的言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那态度,不仅没制止,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越是如此,局势越紧张。局势越紧张,越能辨忠奸。
禹州城风雨交加,心思敏锐的大臣不敢再胡乱冒头,闭门不出,求一个清静。
广弘宫,内室之中,一阵暧·昧的声音传来,小桩子低眉顺眼守在不远处。
一声声痛苦嘶哑隐着快感的声音钻入耳膜,他悄悄地吞咽口水,不料惊呼猛地从暖帐突兀响起
须臾,十二皇子赤着上身从里面掀帐而出。他面色绯红,小桩子尽职尽责地上前伺候他更衣。
崇政殿那边消息如何,父皇他果然不行了吗?
是,奴才派去的人亲眼见到陛下面无血色,像是像是
荆彦压下那抹从心头浮出来的伤感,问道:大太监怎么说?父皇可有旨意留下?
这奴不知
罢了。
荆彦束好腰带,充满欲·念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昭然野心,他漫不经心地扬起笑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与其为他人做嫁衣,不如本宫率先一步,取而代之!
二月二十三,守在宫门外的大太监望着广弘宫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气,看来,十二殿下还算仁厚。
那口长气还未完全吐出,内侍急色匆匆而来:报!十二殿下逼宫了!
明恩愕然地杵在那,眼里闪现着失望,果然被陛下料中了吗?这哪里是什么爱子,分明是头贪慕权势,容不得同胞兄弟的白眼狼啊。
他稳住心神,想到陛下对十二殿下的疼爱,不免生出怒火:护好大将军,就让杂家来领教领教十二殿下的本事!
深宫混乱,姜槐跪在荆玄鱼灵位前一动不动,世间纷扰在这一刻好似与她彻底没了干系,直到宣陵迈进殿。
她指尖轻颤,缓缓回过头:母妃。
宣陵见她一脸憔悴,亲手递了蜜水喂到她唇边:再是悲伤,哪能不吃不喝呢?
姜槐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干燥的唇浸了水,她问:外面乱了吗?
天子身死,狼子野心齐齐跳了出来。而其中跳得最欢的,正是荆彦与宣顾。
宣陵不忍她为此事担忧,宽慰道:他早就做好了安排,你留在此处便是。
母妃。姜槐抬起头,眸子泛着水光,她一字一句道:我没父皇了
宣陵身子颤得厉害:所以所以你连母妃都不想要了吗?
姜槐不发一言。
殿内冷冷清清,淡淡的熏香遮盖了从骨缝里钻出来的悲伤,这对初初解开心结的母女,彼此心上再次添了一道伤痕。
伤人,亦自伤。
姜槐心想:这世上,原来从没有两全法。而摆在她脚下的路,都只有一条。不走,也得走。哪怕前路布满荆棘,跪着、爬着,她都不能后退。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