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一瞬沉默。
景阳心惊道:她果然受伤了?!莫要吞吞吐吐,直言!
是。帝后失踪的事早已不是秘密,最起码,在这位禁宫大统领心里,这不是秘密,而是事实。
国不可一日无君,诸皇子中,论能耐心机,无一人能越过这位尊贵的皇女殿下。
哪怕前朝后宫有太后坐镇,但太后能活多少年呢?这万里锦绣江山,终究要交到年轻人的手里。
而景阳,正是他下定决心投靠的新主。
大禹国禁宫首领一职,素来认命权贵担当,荀大统领躬身道:苏姑娘的确受伤了,咱们的人远远坠在后面,没防备前路凶险。苏姑娘为救怀里的婴儿以身挡了一刀
玉杯清脆地砸在地上碎得不成样子,景阳瞳孔罕见地有了短暂的涣散,缓了半晌她才问道:人呢?现在怎么样?她人在哪里?
在白云镇。
白云镇她、她都受伤了,还不肯回来吗?
景阳眼角闪过一抹晶莹,背过身去:你说,有很多神秘势力散落在她周围,此话当真?
大统领不敢说谎,却也存了私心,他谨慎道:岂敢欺蒙殿下?那些人来势汹汹,苏姑娘,怕是危矣。
良久的沉默,宫殿静得落针可闻。景阳忽然抬眸:这是第几天了?
第七天,帝后失踪已有七日了。大统领眼皮一跳:殿下可是要
景阳怔在那,满脑子想的全是那人,她叹息一声,等不得了。她不敢拿心上人的性命作为赌注,她赌不起,她也不敢赌。
这辈子,能令她牵肠挂肚抛弃所有的,也就那一个了。
似是想明白,压下所有的愧疚自责,景阳沉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该动了。
该动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大统领惊喜交加,双手抱拳:是!
掷地有声,只一句话,决定了谁主后宫。
有太后坐镇又有何妨?宫中无主,帝后失踪,太后隐瞒天下臣民,本就有罪,如今小皇子不在,同为天家血统,景阳殿下丝毫不弱于人!
不过半日,禹州城风声鹤唳,深宫易主,景阳登位,安抚人心。
局势瞬息万变。
明煊宫内,宣陵横眉冷指,一身华服端的威严大气:想不到,你竟真敢?
景阳漠然而立:帝后离奇失踪,国将乱,纵有太后力挽狂澜,可太后,终归不是我荆家人,本宫为先皇嫡女,这皇位,如何坐不得?
太后依旧是太后,荆家天下不改,该找的人,本宫依旧会找,太后若要在此时浪费时间与我周旋,不如多想想皇兄。
她刻意将皇兄二字咬得分明,宣陵嗤笑一声:你以为,凭此就能逼人就范?阿秀不在意,哀家也不在意,归根到底,真正在意的那人,只有你罢了。
只有你在意自己的女儿身。
阿秀可从未在意。
不在意女儿身,更不在意这皇位。
宣陵淡然挥袖:你说得对,这皇位我没功夫与你掰扯,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护着那女人,可那人抢走了阿颂,交出阿颂,这天下谁爱要谁要!
景阳垂眸:好。
待她登位以国力护簌簌无恙,那孩子她,她自是也要护着的。
滚吧!宣陵不肯再看她。
出了明煊宫,望着头顶蓝天,景阳长舒一口气:召百官,入殿议事!
第155章
自古朝堂多风雨,三朝元老的牧尚书此刻很不高兴。
先皇驾崩,传位十一皇子,及至十一皇子登基,整顿吏治,在位时间不长,但颇得民心。其能耐,手腕,都教许多老臣心悦诚服。
哪怕这年轻的皇帝后宫之内独宠皇后,可皇后有女,天家有血脉诞下,这就是功,更别说,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仅是个女子,她还是四海棋圣。
棋圣入主后宫,连带着大禹国与海外诸国关系也密切许多,就拿航海一事,大禹海上贸易的发展得有一半是沾了这位皇后的光。
风调雨顺,君臣大和谐,哪怕今上脾气不大好,有时候更是霸道,可架不住恩威并施,更不可忽视的一点,是今上相貌极好。
朝会之上,看一眼就觉得世间更加美好,将近一年的磨合,朝野上下,感念君恩。
是以当景阳殿下带兵前往金銮殿上朝时,群臣哑然,目瞪口呆。
殿下这是要反吗?
景阳握紧腰间佩剑,慢条斯理道:帝后失踪,本宫为天家血统,如何登不了大位?
禁军纷纷抽刀,大统领生得虎背熊腰,颇有几分北方汉子的彪悍劲:可有谁不服?
不服者自然有,皇室的内斗摆在明面上来,景阳殿下寻得还是这样一个紧要的档口,群龙无首,论身份尊卑,还当真压不住这位天潢贵胄。
景阳没耐烦多言,她召群臣入殿,一为坐实了这有实无名的摄政监国,二嘛她秀眉轻挑:本宫临危受命,今日召诸位来
你受得谁的命?
寒风呼啸,只见白衣飘飘,谪仙忽降。那人持剑而来,眉眼精致,气息微冷。
陛下!大太监明恩既惊又喜地沿着玉阶跑下来,末了揉揉眼,眼泪都掉了下来:是陛下,真得是陛下!陛下回来了!
姜槐下巴轻点,整个人看起来压抑着滔天怒火,怒火焚尽,冰霜乍现,她剑尖朝上,手臂伸平,淡声道:下来。
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这满堂辉煌黯淡三分。
御座之上,景阳如坐针毡,她怎么也想不到姜槐会在此时归来,一日之内,被命运捉弄地像个跳梁小丑,她一言不发,有不甘,有暗喜,也有慌乱。
按理说姜槐回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她已经坐上了这皇位,她已经看到了俯瞰朝堂的风景,簌簌还等着她去救,没有皇权大势,她根本没把握在姜槐怒火下护住想护的人。
簌簌抢走了阿颂,姜槐若追究起来,她不敢想。
妻儿乃软肋,碰不得,伤不得,簌簌联合外人算计姜槐,到了这时候,她若不护着簌簌,簌簌该如何是好?
因了这份迟疑,朝堂气氛僵滞,帝王归来,跪拜者有,梗着脖子不跪的,也有。
大统领吓得腿脚发软,可做都做了,外面那些兵也是他带来的,他掌管禁军,投靠殿下,唆使殿下登位,一桩桩一件件,若陛下要清算,他绝没好果子吃。
横竖都是死,为何不争一争?
大统领转身朝景阳跪下:微臣恳请殿下登位!
景阳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看着姜槐,耳边仿佛听不到其他声音。直到姜槐眸光凛冽,重复道:下来。
她在喊谁下来呢?这地方一旦坐上去,谁又舍得下来?若无姜槐,名利权势亲情爱情她都会唾手可得,可世上多了一个姜槐,她就得俯首称臣,一如那晚在崇政殿时,她来是来了,却来迟一步。
因为父皇的心是偏的。
父皇看不到她这些年的努力,父皇心里眼里,就只有宣妃生的儿子。
儿子?她嘲讽一笑,眼神忽变:皇兄久不回宫,臣妹不妨问一句,你对得起天下人吗?你女扮男装坐在皇位,午夜梦回时可会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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