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钊看见她的面孔,顿了顿,“李小姐。”
他的西装制服换成了高领毛衣,皮夹克搭在手腕上,背脊挺拔,脸上挂着浅笑。
收银那边的点单传过来,李琊朝面前的人挥手,“别在这儿碍事。”
秦山和叶钊应声挪到旁边,高高大大的男人像两个被训的小学生。
她拉开冰柜,单手拎出两瓶1964啤酒,利落开瓶,递给客人。调酒师没给她停下来的空闲,立即又让她清洗器皿。
秦山来回打量二人,“你们认识?”
“她是我的客户。”
李琊回头,“我姑姑才是你客户。”
他无视她语气中的怨怼,说:“你和你小姑都是我的客户。”
秦山说:“巧了,这么大个渝中区,怎么你俩就撞上了。”
李琊转身盯住水龙头,“谁要和他撞上。”
待她忙完手上的事情,身后两人早已不知踪影。
她叹气,“翘脚老板,就知道把事情丢给兼职员工。”
调酒师附和道:“山哥就这样。”
两小时的演出结束,李琊看着安静下来的场馆,顿感寂寥。恰时烟瘾钻出来,撩拨她的心口。她摸大衣口袋,软壳烟盒干瘪,半支也不剩。
她从后门走出去,途径正门,半数人还未离去,围着乐队成员,购买唱片,要签名、合影,甚至联系方式。她听过这个乐队的音乐,但算不上歌迷,何况听过现场已经足够,因而对与乐队成员近距离接触毫无兴趣。
她绕过人群,乘扶梯上一楼。
沿街的副食店紧闭着门,已经打烊,门口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李琊走过去,“怎么这个点关门了?”
秦山玩笑似的说:“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个兼职做不做?”
“什么兼职?”
“我们把这个店盘下来了——”
“你们?”李琊看向叶钊,他已经穿上了夹克,棕色皮料什么光泽,显得很旧,但在他身上,就成了别具一格的复古风格。
秦山说:“你们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给果壳起名的就是他。”
她眯起眼睛,“这下暴露了吧?还说你朋友是个作家,结果是卖保险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他是……”秦山话说到一半,讪讪收声。
叶钊递了支烟给他,顺过去看李琊,“你也要?”
没法说“不要”,她点了点下巴,颇有些嚣张。
叶钊察觉到她莫名的敌意,却不知从何而来,也不想深入去探究。他递了支烟给她,又点起打火机,欲给她点烟。
她夺过打火机,兀自点好烟,听见他笑了一声。
李琊瞥了他一眼,“刚才说什么兼职,收银?”
秦山说:“准备重新装修,等货到了,你帮忙整理整理。”
叶钊吸了口烟,“来不及请工人做吧,不要为难妹妹崽。”
李琊看见他说话时唇齿间呵出的淡淡烟雾,垂下眼睑,“什么妹妹崽,真当自己是我叔叔?”
秦山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你没看见平时,她可野了,跟男孩似的。”
街上的灯光从她长长的睫毛之间滤过,在她眸眼里洇出明亮的蓝色。
叶钊静静看她,“行。”
她去看秦山,余光却收入叶钊的侧脸,“什么时候?”
秦山抬手朝店门虚浮一晃,“等基本的装完,过几天吧。”
“好。我先走了。”李琊笑笑,“
二十万再见。”
叶钊弯了弯唇角,“嗯,再见。”
李琊回到铃兰茶楼,准备报告最新消息,“姑姑,我跟你说——”
“三零五。”李铃兰把客房钥匙拿给面前的女孩。
女孩紧抿着唇,很紧张地走上楼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男孩。
李琊不是多话的人,看见生面孔一般不会过问,但这个女孩未施粉黛,一身打扮很是学生气,看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她便问了一句,“新来的?”
“哪里敢收学生妹。”李铃兰往楼梯瞧了一眼,“小妹崽和男朋友开房,不敢亮身份证,没法儿住正规旅馆。”
“哦……”
“你刚想说什么?”
李琊双臂撑在吧台上,“山哥把楼上的便利店盘下来了。”
李铃兰掀起眼帘,“那什么果壳空间经营不下去了?”
“不是,他和朋友合伙的,你知道他朋友是——”
李铃兰对此毫无兴趣,打断她说:“你干爹说今年除夕我们一起过,你觉得呢?”
她睁大了眼睛,“一起过?”又压低声音说,“他不跟家人一起过?”
“就是和他们一家一起吃个饭。”
“干妈也在?被她发现了,到时候不得打起来?”
李铃兰不理会她的话,“他们儿子过年要回来,你还没见过你这个哥哥。”
李琊拨弄着玻璃碗中的糖果,“你觉得好就好,干嘛问我?”
“那就这么定了。”
李琊已经开始想到时候真打起来,她要怎么护着姑姑全身而退。想了半天,她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一起过除夕,何况每年都是只有姑侄二人一起过,她早已习惯。
而想要告诉姑姑的事情,就这样被她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