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的火车,我先上去了。”季超丢下这句话,径直走进洋房。
院子里余下李琊与叶钊,相顾无言。
李琊舔了舔唇角,低声问:“疼吗?”
叶钊挑起唇角,像是真的在笑,“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脊背僵直,想笑却笑不出来,“你听见了。”
“放弃好不好。”
她竟在他这句话里听出一点儿乞求的意味。
沉默半晌,李琊一步步上前,勾住他的手,“不好。”
叶钊撇开她的手,亦如此前多次那般,撇开她、拂开她、推开她,不要她。
“李琊,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在乎。”
“我只有麻烦。”
“叶钊,你没法说服我的。除非……”李琊很艰难地说,“你有爱人,结婚了,有……孩子了。除此以外,你没法说服我。”
“我明天就结婚。”叶钊眼含笑意,不知那笑是无可奈何,还是为了隐藏什么。
“你敢!”
“你看,什么都不行,谁像你这么赖皮。”
“我告诉你,还没有我李山茶想要却得不到的。”李琊说狠话,惯是将“山茶”的名头搬出来。
叶钊笑笑,很是漠然,“的什么?”
李琊别过脸去,“明天不是商量好去乌镇?再不睡我就起不来了。”
她低头从他身旁走过,蓦地,被他扣住了手腕。
李琊抬眸看他,愣怔的神色转而变得狡黠,灰蓝的眸好似都亮了些。她说:“别不承认了,叶钊,昨天你分明也回应了我。一时的也好,你是有意思的。”
叶钊的手垂了下来,手指收拢,指关节泛白。他什么也不能说,面对她,他成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李琊彻底怔住,不如说,震住。她连试探的意思都没,不过是像往常一样胡诌。可此刻的对视,她突然读到了他眼里的情绪,无法否认又无法承认的复杂,她暂时还不明白。
顷刻之间,他与她的位置交换,她占据上风。
恍然中,叶钊醒悟过来,他哪里占过上风,早在很久之前,在那些数不清的细碎时分里,他就失去了主导权。
李琊稍稍歪头,叶钊知道,这是她有了小心思时习惯性地动作。
“是想要goodnightkiss?”
叶钊微微眯眼,“滚去睡觉。”
她嬉笑着走了,进门前留下一句,“晚安。”
看着她进了门,他低声咒骂自己,“废物。”
明明该干净利落斩断的缘分,该好生隐匿的心事,没一样做到。废物。
“废物”是昏了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心意是没法儿藏住的。
李琊走上楼梯,回头望了一眼,仅看见玻璃推门外黑黢黢的院落。
当失落变成习惯,就像永远眼巴巴看别人吃糖的小孩,不会去期待什么,突然摸到糖纸边儿,惊喜得不得了,却也难以置信。
他是有点儿意思的。
整夜,李琊翻来覆去睡不好,将将入睡,又被早起的季超吵醒。
“山茶,走了。”季超脸色有些憔悴,看来怀揣心事,也没睡好。
李琊坐在床上,疲惫地点点头,“早去早回。”
季超应好,提着古驰黑皮革大包便走了。
李琊睡了不到一小时,房门再度被叩响。
“让不让人睡了!”闷闷的不耐烦的
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叶钊静默片刻,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起来——”
话没说完,他瞳孔猛缩。
床上的人露出半截身子,体恤拢在胸线上,显出圆润的下半弧,纤细的腰肢和被内衣勒着盆骨尽数展现在眼前。
贪婪的目光停留数秒,他别过脸去。
李琊在这个间隙,终于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竟是抓起头发,而不是盖上被子,大喊道:“滚啊!”
“……该出发了。”他丢下这句话,走出房间,又返回两步为她关上门。
李琊十分懊恼,该被看到的都被看到了,早晓得穿一套蕾丝内衣睡觉了,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穿,体恤也就罢了,可这条小黄鸭印花的内裤像什么话。试问哪个男人想和穿小黄鸭内裤的人睡觉?还不如之前被看见的莓果色内衣。
她觉得好丢脸,以至于瞌睡全醒了。
秦山和叶钊在院子里等候好一会儿,李琊终于下楼走来。
秦山的朋友——房子的主人、餐厅的老板,在茶叶博物馆附近接到他们,驾车领他们下山吃早餐。
不消半个钟,他们挥别老板,搭专线大巴前往乌镇。
李琊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见叶钊要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故作凶狠地说:“不准坐我旁边。”
叶钊笑了一下,兀自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