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二零一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信纸展开着,在灰调的灯光下,钢笔书写的一撇一捺好似有些模糊。
李琊接到消息,连忙赶来虹膜,根本不在乎信封,撕开边缘就翻开信件阅读,此时呼气还不甚均匀。
漫长的等待,如同过去在他身边时一样,等待他的心意,等待他的回讯。她是迁徙的候鸟,精疲力竭,仍然要抵达她唯一的南方。
读到最后一句话,李琊的眸色忽地黯淡下来,不知是对谁讲话,轻轻“噢”了一声。
“一收到我就给你拿过来了,还翘了一节课。”庞景汶穿着宽松的黑色体恤,衬得肌肤愈发白皙。他已不似当年那般羞怯,模样看上去依旧比年龄小一些,清清淡淡,恰如美少年。
李琊叠好信纸,放进信封,用其朝他肩头拍打一记,“谢了。”
庞景汶瞧了瞧她的神色,“钊哥说了什么,来吗?”
李琊摸了摸喉咙,平静地说:“不知道。”
铃铛轻响,漆银鱼白的金属门被推开,两道身影走进。李琊迅速将信塞进西服外套口袋里,抬手道:“怎么来这么早?”
顾襄的长发梳成鱼尾式的辫子,着及腰的桑果红毛线外套,铆钉皮带束起高腰喇叭牛仔裤。她眉眼弯弯,笑起来显露出脸颊酒窝,“贵人多忘事,你昨天让我们早点儿来的,说新歌要好好拍一遍。”
旁边穿着郁蓝色夏威夷衫的男人挑起眉梢,笑道:“她记得什么,除了她的口琴。”
“唐季飞,你瞎凑什么热闹。”李琊说着习惯性地往牛仔裤后裤兜摸去,眉头一拧,“操!口琴不见了!”
庞景汶正色道:“是不是放琴盒里了?”
李琊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仔细回想说:“没有……我刚走得急,没检查,可能落在的士上了。”
唐季飞一手插在兜里,不悦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李琊把背在身后的键盘的琴盒取下来,递给庞景汶,匆匆往门外走去。经过唐季飞身旁,她留下一句,“关你屁
事。”
唐季飞哑然,朝在场其他两人摊手。
顾襄左右看了看,追了出去,“山茶,我和你一起。”
唐季飞垂眸思忖片刻,拨出电话,“哥……暂时还没线索,你帮我个事儿。是这样的,我朋友丢了口琴……对,一个小时左右鼓楼附近的的士。”
庞景汶瞥了唐季飞一眼,拎着乐器箱去了后台。
他本能得排斥这个人,即使共处了一年,即使对方为乐队做了很多事,比经纪人还经纪人,还是没法喜欢。
庞景汶无法忘记目前山茶唯一的一次车祸现场:那时来看演出的人还不多,人们站得很松散,灯光掠过时,轻易就能看清中上游的观众。气氛原本很好,山茶唱到高音,硬生生停住,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就站在她左侧,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人群里站着一位目光阴鸷的男人。
庞景汶想起唐季飞那时的眼神还历历在目,那根本就是从炼狱里逃出来的人,对山茶不仅仇恨,且势必要占有。
直觉告诉他,这人很危险,接近不得。
后来,唐季飞像常人一般同他们相处,甚至与顾襄、季超走得很近,逐渐开始帮忙处理乐队的外务。
庞景汶提议找一位真正的经纪人,李琊也同意,可他们做专辑都是自掏腰包,没有多余的钱请经纪人。
虹膜LiveHouse塞满了人,等得烦躁的乐迷陆续去背巷透气。场外场内的人都在议论着:
“怎么还没开始,半个多小时了。”
“听说山茶还没到。”
“不是吧……她也会迟到?”
“好像是乐器出了问题。”
“哎,来了!”
灯光亮起,呼喊声中,波落落卡四人走上舞台。
音响传出轻拍麦克风的声音,接着响起迷人的女声,“久等了。”
李琊收到前排观众的回应,晃了晃手里的口琴,“干什么去了?找我的爱人。……还有《记忆》。这首歌儿是我们新的尝试,原打算明天音乐节公开,但是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今儿提前公开。”
无需任何信号,顾襄奏响电吉他。
东侧的架子鼓后,季超着印有美式漫画图案的体恤,卷发束在后面,卷了个小小的丸子,蓄的短短的络腮胡精心修建过。他擦出鼓声,转而,节奏敲响。
庞景汶站在西侧,听着鼓声,在四分三的间隙里,弹拨起贝斯。
李琊双手捧着麦克风,抹着奶茶色口红的嘴唇轻轻开启。
轻快又梦幻的旋律,仿佛令室内漫出烟粉的雾气,人们如同被包裹在潮湿的泡泡糖内壁。
音乐一支又一支唱响,迷离灯光变换,人们轻松摇摆,目光却一刻也不放松地注视舞台。
顾襄拉着大提琴,姿态端正娴静,是他们中最不像摇滚乐手的摇滚乐手,最像音乐家的音乐家。
李琊略略摇晃着上肢,自由踱步,偶尔牵一牵麦克风的线缆。随着她的动作,西服半拢在双臂上,隐约能看见右臂上鸽血红的刺青。
终于到尾声,李琊将麦克风插回支架里,大口喝了矿泉水,将水瓶放在地上后起身,单身握住麦克风,“最后一首——”
前排一位忠实乐迷大声接话道:“《一页》!”
呼喊声纷纷响起,“《一页》!”
李琊笑笑,一手放在电子琴键盘上作准备姿势,讲出说了每场演出最后的固定台词,“最后一首,献给我爱的人,《一页》。”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