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碗水放在床头的那张小桌上,怕孩子不小心碰到了碗,她又往里推了推。
张抗抗看一眼床上的三个孩子,没看出来他们在装睡,以为是真的睡着了,便顺手拿起床边的小被子,一个个给搭上了点肚子。
张抗抗给三个娃儿盖好了小被子,又去把开着的窗户关上一扇,这才往自己屋里走。
张抗抗一走,三个孩子立刻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二福小声问一句:“哥,这是咋得了”
大福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她也没打四福,还让四福跟着她睡。”二福又说。
三福立刻在旁边嘲讽道:“你也想去”
二福一下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三福,不想理她,只和他大哥说话。
“先睡吧,我倒觉得她是故意的,让人看看她对咱们多好,然后再找理由把咱们撵出去。”大福想了想说。
三福没作声。
只有二福觉得不对劲,便说:“那现在也没人看啊。”
大福被二福一句话说的没想法了,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耐烦道:“你忘了她以前怎么对咱们了行了,睡吧,明天再说。”
大福说完,三个孩子不一会儿都睡着了。
张抗抗因为刚刚生产完,身子虚的厉害,晚上小娃娃又哭了几次,直到天亮她才沉沉睡去,这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了。
周励昨儿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回忆那天的事儿,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直到冯坤告诉他实情,让他不要想了,周励才知道,那天他喝醉了,彻底断了片,在张抗抗家门口唱小寡妇也完全是巧了,就正好倒在哪里,又正好唱了小寡妇。
周励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张抗抗,自己犯浑就算了,还拉上一个可怜的女人,心里不是个滋味,于是翻来覆去的一夜未眠,总觉得他得去找张抗抗说声抱歉。
一大早周励就起来了,从仓库出来的时候,冯坤还在睡。周励把门给关上了,就准备压水。
革委会院子里有个压水井,周励每天都用这个锻炼身体。
他去拿两个大水桶,放在水龙头下面就开始压,不一会儿,压满了两桶水,周励一手拎一桶,都倒进了大水缸里,来来回回好几趟,大水缸也打满了。
最后一桶水倒进去的时候,赵永红起来了。
她推开门就看见周励光着膀子在那里压水,周励听见门响,回头看一眼赵永红,道:“醒了”
赵永红点点头,“冯坤还没起”
“没。”
周励没想到赵永红能起这么早,这天才刚亮,平时她也是起不这么早的。
周励把水桶放下,就往前走,走到晾衣绳处,伸手往下一拉,那个军绿色的背心就被他扯了下来,然后套在了身上。
周励想着一压水就会一身汗,这天还早,就没穿背心,没想到赵永红倒是也起了,见赵永红起来了,就背对着她把背心给套上了。
赵永红看着周励,就想笑。
打渔张是个穷地方,大家没有那么多布票买布,有也是留着,过年买了布给孩子做新衣服,或者给要出嫁的闺女做衣服,自己都不舍得穿。这到了夏天,就是最省布料的时候,男人大多都是光着膀子的。
可周励不会,就算是个背心,他也是要套上的。
周励把背心套好了,对赵永红说:“差不多就把冯坤喊起来,别人都来上工了,他还没起呢。”
赵永红点点头:“我知道。”
周励说完抬腿就要走。
赵永红连忙问:“你不吃早饭了”
周励摇摇头,“不吃了。”
“书记来了问你的时候,我说你去哪了”赵永红道。
周励看了看不远处那家最高的大宅子,眸色深了许多,道:“你就说我去看住的地方了。”
第10章
张抗抗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头,她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她二姐张领娣坐在床边。
张抗抗这边一动,张领娣就觉察到了,她连忙抬起头看向张抗抗,笑着问:“醒了”
张抗抗嗯一声,转头看一眼还在睡觉的小娃娃,就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二姐,怎么不叫我。”
张领娣正拿着一块布比划来比划去的,看一眼张抗抗就说:“喊你干啥,本来就要多睡一会儿。你饿了吧,我早晨给你做的红糖鸡蛋还放着呢,我去给你热一下。”
张领娣说完就往厨房走。
这一出门,就看见大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她也没留意,赶紧去厨房热了红糖水鸡蛋给张抗抗吃。
水滚了就是热好了,张领娣拿一个大海碗装着,里面卧了两个鸡蛋,然后是满满一碗红糖水。
张领娣从厨房端出去,不经意回头看一眼,那人还在外面站着。
张领娣疑惑的皱皱眉,先把鸡蛋送过去再说。
张抗抗看见她姐进来了,立刻下床要去端碗,张领娣连连摇头,阻止道:“你别下床啊,别下床。”
张抗抗只能又把腿放上去,张领娣再三嘱咐她:“我和你说的话你得记着,你知不知道,月子里的病一旦落下了,就再也治不好了。除非再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治。这就是月子病月子治。”
张抗抗笑着点点头,她对坐月子没啥经验,只知道在她生活的年代,虽然有人对坐月子提出质疑,说外国人都不坐月子的。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是规矩,哪怕是多少年后也不曾改变,而且张抗抗自己也认为,这坐月子,其实是给了孕妇一个彻底休息的好机会,也不失是一种幸福。
当然,这种幸福是建立在有人伺候月子的基础上的,否则,还不是样样要亲自来
张抗抗接过大海碗,被满满一碗红糖水吓一跳,看着她姐问:“这么多”
“你多吃多下奶啊。”张领娣说,“就两个鸡蛋还多如果是咱们小时候的家境,那不知道多少汤汤水水的伺候着呢。”
张领娣见没有外人,才敢小声念叨一句,自己说完了又觉得说错了话,脸上一阵红,羞愧道:“你看我都说了啥”
张抗抗捧着碗,看向她姐道:“姐,没事,就咱们两个。没关系的。”
张领娣眼神呆滞的看向窗外,长长叹一口气,又看张抗抗一眼,咬咬下唇,嘴里的话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苦笑一下,道:“快吃吧,别吃凉了。”
张抗抗点点头,先喝几口红糖水,低头一看,碗底还沉着一些杂质,拿勺子搅一下,杂质也跟着滚了起来,像极了她此时的心事,繁杂辗转。
张领娣看着张抗抗,她思索一下才说:“我托人给爷爷捎信了,他如果知道你生了孩子,肯定很高兴。”
张抗抗点点头,“嗯。”
“还有咱大姐,我也托人捎信了。就是,她估计是来不了。”
大姐张萍萍比张领娣大五岁,比张抗抗大七岁,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嫁到了外地,常年不回打渔张。
“没事。”张抗抗对她二姐说,“二姐,我知道你家里也都是事儿,你也不用来照顾我,我自己可以的。”
张领娣摇摇头,“你是家里最小的,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然后说:“快吃吧,别凉了。”
张抗抗拿勺子舀出一个鸡蛋,吃了几口,想到自己的家世,说到底她并不是最小的,家里还有一个过继来的弟弟,张光耀。
提到张光耀,张抗抗知道,那才是一个大麻烦。
张抗抗正想问她二姐张光耀的事儿,就看见四福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