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突然,有人从他面前过,或许是没长眼,直接被他绊倒,但好歹没有脸朝地摔个狗吃屎,而是跳了好几下最终半跪着稳住身体。
李多没有要扶的意思,既不是洋人,又不是什么司令、更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姨太太,自己鸟他个蛋。
可当这一不小心摔跤的人扭脸来看他,李多标准的狗腿子笑容便自动挂在脸上,好像他天生两副面具,一副惯于点头哈腰,一副耀武扬威,但他真正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亦或者永远的静默着,不曾因为谁表现出一分其他感情哦,不对,除了今日遇见的那个男人。
哎呀呀,原来是王兄!李多瞬间便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活像看见了齐天大圣的猴子猴孙,怎地在这里还能遇见!这真是缘分啊!
来看病的王尤从地上起来后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你。他前几日去局里给自己和妈办理身份信息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接待的他。
当这人知道他现在住在陈家,是陈传家那等人物的表哥,态度便变了个透彻,是十足的可笑狗腿子。
王尤心中了然对方对自己的变化是因为误会了自己在陈家的地位,但他不解释,一面享受这种误解带来的好处,一面越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陈家不受重视的压抑。
正是我!王兄你也来这里看病?可是感染了咳嗽?最近我瞧着好些人都来看咳嗽。
王尤故作矜持,他虽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本端着,可也不愿意在李多这样的人面前被看轻,便随意的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嗯。
这可是巧,大半夜的,我也陪我们长官过来,他今夜抓犯人亲自去的,好家伙,犯人反抗的厉害,一棒子砸下来,把巡捕长的脑袋开了花,现在正在做检查哩。李多对着这个自己第一个结识的上流社会的人很有倾诉欲,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趣事都掏出来分享,好拉近彼此的距离。
什么犯人竟是如此大胆?王尤随意一问,他其实对这个根本没有兴趣。但是他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怠慢李多,他得若即若离,这和男女耍朋友很像,要保持自己的高不可攀,又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允许他和自己说话就已经是很大的恩典。毕竟这个世界,阎王好骗,小鬼难缠。
就一个老头,犯了段家段可霖的案子,现在苦主要求把人下大牢,可平白冲出几个拦着不放人的,老头中途也发了疯把咱们巡捕长打了,不过咱巡捕长也不是吃素的,那老头现在腿上还有三个窟窿呢。说到这里,李多笑道,对了,之前办的身份证好了,王兄不如等会儿直接和我一块儿去拿?我开了车来的。
王尤点点头。他和他妈来到天津卫定居,就得重新办这个地方的身份证,平常人都得塞钱才能办加急,他现在却是人家亲手送上来
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
李多嘴里这么说着,没一会儿就听见巡捕长的怒吼叫他进去,他对着王尤赔笑,进去看望脑袋包的和粽子一样的巡捕长,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反而摆出一副死了爹一样的悲伤表情,说:巡捕长,你感觉怎么样?
黄其禄感觉不怎么样,并且他烟瘾犯了,手心痒的直扣:你现在回去给我把我的□□拿来,我得在这里再住一天看看,顺便叫二奶奶过来看我。我会打电话给段公子说这边事情都办好了,至于牢里面的人教训一顿后,服软的就放了,免得那些成天不务正业尽添乱的大学生又要开始□□,实在是烦死了。
李多立马鞠躬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告诉黄巡捕长自己要载王尤去局里的事情,出门便碰到刚拿了西药的王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就连开车的时候李多都还在说着俏皮话,哪怕王尤都懒得回他,李多也不停,生怕气氛尴尬。
王尤却是享受这种尴尬的,反正尴尬的人又不是他。
他从这种为难别人的快感里察觉到了自己扭曲的悲哀。他羡慕陈传家,羡慕的快要疯了
就这样,王尤表面平静的跟着李多去了局里,一进入门窗紧闭,气味很是难闻的里面,王尤便皱了皱眉头,可还没等他生出更多的厌恶,就忽地发现那站在角落,捧着一杯云雾缭绕的茶,双眼无神的垂在空中某处的顾葭
顾葭?他听见自己脱口而出,念着对方的名字。
顾葭一抬头,嘴角淤青和血迹便刺目的落入王尤眼里,王尤还被一双充满期翼的眼望着,好像自己是他唯一的救赎。
王兄?顾葭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王尤,他站起来,但又因为身上每一处都像是散架,所以又坐了回去,再抬头,却是发现自己的救兵到了!
只见从大门口风风火火出现一个满脸不耐的帅气公子哥,此人穿着一身摩登的呢子大衣,手上戴着手套,根本没有看见王尤,霸道的将王尤一推便推到一边儿去,自个儿快步冲到顾葭面前,拉着顾葭的手,一时无法言语,胸膛起伏好几下后,对着最近的巡捕就是一脚!
他妈的,老子的人你们也敢动?!白二爷龇牙咧嘴,要杀人一般。
第13章013
被踹的巡捕正是倒霉的李多。
李多平白无故毫无防备的受了这一脚,顿时整个人都撞在实木桌角,疼的豆大的汗珠瞬间爬满额头,蜷缩在地上,仿佛一下子苍老缩小,毫无尊严与形象。
顾葭也吓了一跳,拽住暴躁的白可行说:你别这样,我叫你来好好帮我,可不是来打架的。顾葭自己受了伤,也不愿意报复回去做一个侩子手,更何况打他的又不是这个小巡捕,哪怕这些人之前打他们的时候很是耀武扬威,可说到底他们不那样做也是会受到惩罚,真正的坏人应该是是下命令的巡捕长!
白可行被顾葭抱住了手臂,一时抿唇不再动粗,他细长的眼看了一眼顾葭,心情都忽然好了许多,他爱顾葭这样抱着自己胳膊的样子。他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每回看电影时,一对对男女挽着手臂入场的画面
不过白可行也只是按兵不动,他受顾无忌所托要好好照顾对方的哥哥,先前一直好好的,现在顾无忌那边有点儿小麻烦,自己这里就照顾不周,这岂不是显得他很势利眼么?好像他是那种肤浅的只看对方势力才交朋友的小人!
白二爷自认平生最恶心那种人,要是自己也被误会了可怎么办?
白可行身为白家的二少爷,和他的大哥白可言那是相当不同。白可行在生意头脑、手段、隐忍上都比不得他的大哥,可他也不认为自己这样不好,他更不去争什么家产,反正他这里没有短了他的吃喝玩乐便好,其他一概不管。
不,他还是有要管的人,比如抱着他胳膊,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的顾葭。
他看着顾葭蹲下去扶那被自己踹了一脚的巡捕,郁闷的深呼吸了好几下,拽着顾葭的手臂就逼着顾葭站起来,说:你扶他干什么?我又没有踹断他的腿,自己爬起来不就行了?
顾葭瞪了白二爷一眼,摇了摇头,示意白二爷不要再说了,继续去扶那位不知名的小巡捕,道:抱歉,他脾气不太好,我代他朝你道歉。
李多从朦朦胧胧的满是因为疼痛而人氤氲雾气的视线里,瞧见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顾葭,入眼的,首先是一只手心向上的手,随后眼睛一花,这手便牵住了自己,把他扶起来。
李多歪着站起来,脑袋都是晕的,鼻尖嗅道了一些好闻的味道,这是他在巡捕房里从未闻见的香气,像是什么花的味道,他猜,应该是白海棠的香气没有为什么,他甚至从未闻到过白海棠的香气,也没有注意过白海棠开花是什么样子,却因为白海棠这三个字听起来就非常美丽,刚好配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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