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站起来,热情的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这真是稀客呀!顾三少爷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
只见在酒宴上光彩夺目众星捧月的顾三少爷,在这样老旧破败的地方也依旧迷人得要命,对人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将人放在心窝里,让易宛秋倍感熨帖。
这可是他来天津卫第一个收下他名片的知名人物。
第一个,这三个字总是有着不一般的意义,易宛秋既欣赏顾三少爷着实美丽的皮囊,又憧憬此人混迹上流圈子的自由自在,他总想着自己捞一大笔钱后就要跟着顾葭一块儿玩,这人会玩,走哪儿都被人供着,自己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那么自己的身价也水涨船高,种种优待不可细想啊。
顾三少爷见这位总长比自己还要热情,先是有点奇怪,但他本就是过来打交道的,人家热情岂不是更好?
于是顾三少爷笑道:怎么?总长亲自给我名片,叫我时常来寻你玩,我这回来了,你却说是稀客,白白糟蹋我一颗要同你亲近的心。
易宛秋听了这话,连忙又喜又不好意思,总觉得这顾三少爷说话很有点味道,但又让他除了心怦怦直跳,完全没有别的不悦:那真是我的罪过!我自己掌嘴好了!说完就真的打起来,毫不留情。
顾葭这边哪能让易宛秋真的自己打自己,便上前去拉,两人你来我往你拉我扯的,没几秒就好得像是一个人,互相拽着手,眼睛亮晶晶的交谈起来。
紧跟着顾葭进来的陆老板见此情状,根本没办法感受到易宛秋的那种澎拜心情,只皱着眉,越听越觉得顾三少爷说话很不好,语气、姿态再加上那天生的桃花眼,分明就是在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搞暧昧!他忍了几秒,知道顾三少爷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说话方式,可到底没能忍住,上前去直接将顾葭与易宛秋拉着的手分开,十分强硬的插入这两人中间去,但表情是那么的自然,完全没让易宛秋发现此人心胸之狭窄。
你好,我是顾兄的朋友,陆玉山,不如咱们也交个朋友,别光是你们二人在那儿开小会呀。陆老板微笑着,说道。
第59章059
易宛秋这才看见原来房间里头还有个人,懵了一下,随后露出官方的微笑,伸出手去同这个气势不凡的陆先生相握:原来是陆先生,久仰久仰。鬼知道是哪里来的陆先生,不过易宛秋是从不愿得罪穿着光鲜亮丽的人。
我也素闻易先生曾经跟着王帅的英勇事迹,如今终得一见,果然风姿卓越,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当兵打仗之人。
易宛秋原本对这位毫无眼色,突然插进他和顾三少爷中间的陆老板没什么好感,但谁知道人家张口就是这么一通马屁,他也不是什么多清高自律的人,当即高兴的找不着北,拍着这位陆老兄的肩膀就道:怎么?!陆兄怎么知道我的?我不过在王帅那里做一个小小的副官,还当不得什么大人物哈哈。
哪里哪里,易兄过谦了,我是知道你的,当初在朝廷手下办事,虽说战败,但也情有可原,不过据说你带领的小队杀的日本人最多,当得我一句英雄。
顾葭是第二次看陆玉山和其他人打交道,油嘴滑舌、八面玲珑、把人哄的一愣一愣,简直就像是马屁精再世,可又全然没有马屁精的庸俗,这陆玉山和易宛秋一个吹的天花乱坠,一个听的眉开眼笑,倒一时把他给忘了。
不过顾三少爷也不恼,他想知道陆玉山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只听陆玉山紧接着就直奔主题:说起来易兄这么多的英雄事迹,没几个人知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如今走马上任,没有一点资历,人家是不可能对你服气的。
易宛秋已然是将陆玉山引为知己了,连连点头:是啊,这年头,都是这样。说完又想起顾三少爷来,对着那亭亭如松柏站着的顾三少爷道,怎么都站着?快快坐下。
顾葭腼腆一笑,本打算和陆玉山一样,分坐在易宛秋左右,让易宛秋左右都能听些好话,结果半道瞧见陆玉山都站起来帮他把自己身边的座位垫子整理了一下,便只好坐在了陆玉山的旁边。不然会让陆玉山尴尬,这样不大好。
陆玉山看了左手边的顾三少爷听话的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继续对易宛秋道:总长就没想过在报纸上发一下你的生平事迹?
这、我自己去投稿吗?那也太厚脸皮了!易宛秋虽然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一个震撼,好家伙,他怎么就没想到在上任之前就为自己多宣传宣传,就算是让天津卫的百姓都知道他这号人也行啊,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不然这位陆兄也不会有此一问了,易宛秋也很上道的说,而且就算是要发表,也得有认识的报社吧,可惜的很,老兄我来了大半个月,还没能和那些大报社联系上,他们之前申办也并非是我批准的,投稿过去人家也不一定接受哇。
陆玉山高深莫测的笑道:那真是巧了!今日我与顾兄前来,可不正是为了找总长您批一个新办的报社嘛?
噢?是陆兄和顾兄合伙办理的?
那倒不是,而是受人之托。陆玉山这话跟找心理医生咨询的时候,开场就是一句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一样,大家心知肚明。
哦,朋友啊,哪位朋友竟是能让顾三少爷和陆兄一块儿来作保啊?
就是一个朋友,他叫高一,是华清大学的学生,来到天津后就准备要办报社了。顾葭说。
易宛秋想了想,忽然笑道:这还真是巧了,我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哦!对了!报纸上似乎有写啊,就是那个凶杀父亲的学生的朋友嘛。顾三少爷,不是我劝你,你可不要和这些穷酸读书人走太近了,他们都脑子不太正常,成天唧唧歪歪无痛呻吟,有本事他们都当兵去啊!真是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儿干,只知道抗议抗议。
顾葭不置可否,每个人选择的路不一样,若是大家都当兵去,那么文学界也不会有这么精彩的世界了。
换个角度来讲,顾葭认为精神上的荣辱与共和是非观比打仗更重要,连这些列强划分了租界,被国内各地赔偿后,都晓得让那些地区不许再说汉语,而是学习他们国家的语言,而反观国内到处都是上不起学的孩子,童工倒是一茬接一茬。
长此以往下去,顾葭几乎都能想见未来是什么样子,慢慢慢慢地,大家或许都不会说汉语了,然后大家都不会用毛笔写字,都看不懂那些美丽的诗句是什么意思,到那时,才是一个国真正的消亡。
顾三少爷很少想这么深刻的问题,如今忽然想到,可他似乎除了难过,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也不能改变,他不如那些文笔斐然,下笔如有神的文豪那样,三言两语,在既讽刺社会又能够不让当局抓到把柄的情况下,让读书人看了潸然泪下。
这种精神是一种以一及广的传递,一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的确,我就看不惯那些成天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但一码归一码不是吗?陆玉山再次掌控话题的主动,轻而易举又让易宛秋将视线从顾葭身上挪开,我顾兄你也知道,大好人一个,那高一自己没有门路,他便自告奋勇,说和你认识,你又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了。
我对顾三少爷好,那是顾三少爷值得啊,说实话,三少爷今日开了这个口,我当然是要应下,只要材料交齐了,等个十天左右再送去巡捕房备案就行了,好说好说。
这个嘛,我们希望今日就能开张。
顾葭也好奇的看向陆玉山,之前他们不是商量明天才发行吗?
陆玉山一副诚恳的模样,混不像他大哥那样气势逼人,不过这应该也只是陆玉山装出来的诚恳,顾葭已经见识陆玉山很多面,不信这就是真面目:当然是越快越好,不然按照正常流程来,我们又何至于亲自来麻烦易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