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2)

此时唐茗怀里的婴儿忽然哭起来,声音细细小小的,像是猫叫。

唐茗连忙哄了哄,婴儿依旧不依不饶,像是要断气儿了一样,唐茗没有法子,抱歉又焦急的说: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前段时间我们总社的记者杜先生还专门采访了日大使馆的大使,不信你打个电话确认就知道了,而且我来这边也不是因为什么其他事情,是将这个孩子交给他的亲人。

王翻译瞅了一眼唐茗怀里的婴儿,顿时皱了皱眉,原因无他,这个瘦猴儿一样的婴儿竟是个兔唇!

那你说吧,你是要去寻哪家的亲啊?如果当真是《目击者报》的分社社长,我就亲自派车送你去,只要你有空来参加一下今晚将军的欢迎会,回去后写一篇让我们满意的报道就行了,这个交易实在划算的很,需要考虑吗?我给你十分钟。

唐茗是个识时务的,当即笑着点点头,说:那自然是我的荣幸,麻烦长官送我去外滩的陆公馆,我和住在那里的顾三先生是朋友,这个小孩正是顾三先生的亲人。

王翻译登时愣住,但又很快掩饰过去,他用日文和佐藤佳音等人沟通了一番,随即便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让人放唐茗出来,并说:我亲自送你过去,我同你那位顾三少爷也曾认识呢,在天津卫的时候,他还请我吃过一顿饭,我真是做梦都想要亲自请回来。

唐茗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王翻译神态过分惊喜,惊喜之下是深渊一般的扭曲深意,唐茗唯恐给顾兄带去什么麻烦,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牢房里眼睁睁看着打开的铁门,却是迟疑着不敢走出去。

然而此时唐茗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有人夹着唐茗出去,上车,开车的原本是那位王翻译,但王翻译思来想去,简直有些去见因为势利眼而落跑的未婚妻的势头,十分在意自己的打扮穿着,并且叫来一个日本兵来当司机,既趾高气昂又拼命冷静地坐在后座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路况,像是想给那个落跑未婚妻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道离开自己后老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你可劲儿的后悔吧!

不过也有点儿像是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从前班上最被瞧不起,最被老师骂的学生突然发达了,成了上海日军新贵,所以恨不得把金银珠宝都挂满身上,去让从前的那些同学好看!

唐茗心里七上八下,婴儿也闹个不停,可即便这样不情愿,陆公馆还是缓缓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座如何宏伟奢华的建筑,唐茗也无心欣赏,站在门口和陆公馆门房对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没有说话,只听一旁样装高贵的王翻译仰着脖子,一副屈尊降贵的模样,慢悠悠地从车窗对那门房说:去和你们主家说,王尤和京城来的唐先生来拜访顾三少爷了,希望三少爷还记得我呀。王尤笑着说。

第209章209

门房是陆公馆从前的门房,当初陆公馆在上海就是个怪兽一般的地方,门房便是怪兽的獠牙,见着达官贵人,獠牙会温和的收敛起来,见着平头百姓,那威风便抖擞起来,如今门房见了自称是王尤的先生,见其穿衣打扮,很迷惑,认为这个王先生并非什么有钱人,或许是上门求办事儿的。

可着王先生身后竟是由日本人开车!这可不得了哇!

门房登时屁滚尿流跑去汇报,待穿过那刚修缮好的喷泉,路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来到后花园,看见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晒太阳的年轻男士时,门房都无法平静心中的躁动,还未走近便急忙开口道:三少爷!三少爷,不好了,有日本人和汉-奸找上门了!

睡在躺椅上的顾三少爷从古木色的躺椅上支起半个身子,刚剪过的短发伶俐俏皮的睡在头上,一双浓墨描绘过般的眉眼便望去门房那边,稍微搭在他小腹上的披肩更是顺着他的动作落在铺了瓷砖的地面上:你说什么?可别咋咋呼呼,哪里就值得你像是被鬼索命一般要死要活了?好好说话吧。

门房依旧害怕的要命,日本人如今在门房的心里,不比索命的黑白无常高尚多少,甚至更为可怕:哎呀,三少爷你快躲起来算了,那汉-奸指名道姓要找你!现下顾四爷和七少爷也都不在,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就不是死这么简单的!

顾葭见门房哭哭啼啼,倒是笑了起来,偏生要去瞧一瞧这找上门的汉-奸是何等妖魔鬼怪:你且慢些哭,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了,纵使是汉-奸,你这样大呼小叫,脑袋还要不要了?

日军杀了不少中国人,顾葭每日听弟弟念报纸便也深觉可怕,因此对那些帮着日本人做事的中国人没有什么好感,可转念一想有些中国人也不一定是自愿的,他就不大喜欢和那些愤青一起对为日本人办事的中国人痛骂,他保持自己的观点,认为这个时代任何人选择做什么事情,只要没有帮着日本人杀中国人,那么便不算太坏,只是审时度势的讨口饭吃,讨条命活,那么不能喊人家汉-奸,那是一种道德绑架,十分得不合适。可顾葭另一方面又因为看见了太多尸体,见过了太多流民,即便公正的看待那些人,也不免还是认为死活不和日本人同流合污的人更为值得敬佩,是有骨气的英雄!

自从防空洞回来陆公馆后,顾葭深居简出,已经很少出去交际了,原因无他,便是他身体状况这一项,顾无忌与陆玉山便几乎成了盟友,管着他,一个成天念叨,恨不得在他耳朵里念出茧子,一个成日用为难的眼神叫他心疼,顾葭即便是闲得头顶长出蘑菇,也不敢提一句要出去交友的事情了。

对于自己这种老年人一般的生活状态,顾葭既克制又耐不住寂寞,便爱上了用电话来联系各种朋友,有时候兴许运气好,能联系上一两位得空的好友过来做客,其余时间便是学习,念书,写字,喝各种中药,打各种据说可能有治疗效果的西药。

话又说回来了,为何在出了防空洞后竟是又回到了陆公馆居住,这件事顾葭也不大明白,他心里本不大愿意,毕竟此前在陆公馆着实有一段很不好的回忆,陆玉山这人真真假假让他有时候分辨不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想要控制他干什么,并且顾葭还考虑弟弟的心情,总认为还是应当和陆玉山保持距离的。

打-仗的时候大家没有办法保持距离,这就算了,战-争结束,那么一切从前该捡起来的规矩也是时候捡起来了,不过这样着实有点将陆玉山用完就甩的嫌疑,可顾葭心想,自己本身在陆玉山心里头大抵也不是个什么善男信女,乃是玩弄了他感情的混蛋,此人伪装霍冷的时候可没少骂他冷血,那么便当真冷血给陆玉山看看又能怎样?

顾三少爷满心的决绝,其实很像是同情人耍小性子的样子,因此当弟弟和陆玉山两人都二话没和他商量一同回到陆公馆,耍小性子的顾三少爷就默默偃旗息鼓,懵然着任由摆布了。

顾葭不敢轻易询问弟弟是和打算,也不和陆玉山言归于好,稀里糊涂住了好些日子,三人却是很有些相安无事。

正当顾葭感觉这样的日子其实也还是不错的,除了某些时候两人合起伙来管控他的饮食问题,顾葭认为就这样继续下去,难得糊涂,便难得糊涂吧。

难得糊涂的顾三少爷一边用白瘦的脚丫子寻了白布制的拖鞋,一边懒散的站起来,他一身皂色的长袍,袖子松松的挽起,露出玉白的小臂,手腕上隐隐浮现出黑色的锁链纹身,像是有无形的西方恶龙张开巨大破烂的翅膀盘踞陆公馆之上,爪子紧紧抓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便是延申到顾葭的身上。

门房素来见过不少漂亮人物,然而当今还是认为现下公馆里的这位顾三少爷最为好看,是种充满虚弱生命力的美丽,这是不能同任何男人女人相提并论的。

除了你说的那位汉-奸同志,还有谁吗?人家总不能不报个姓名吧?漂亮的顾三少爷不急不慌的走到前去,走路的姿态着实优雅迷人,一举一动都是令人赏心悦目。

gu903();门房连忙回答说:说了说了,说是叫做王尤,还说是三少爷你的旧识我看着倒不像那么回事儿,对了对了,还领了一个唐先生过来,那唐先生大概能有两百斤重,怀里还报这个小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