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娃?顾三少爷登时有点儿想起来了,他伸手就对着门房小伙子的脑门轻轻瞧了瞧,笑骂道,你这小家伙,忘了我同你说过的,的的确确是有个唐先生会来找我,怎生忘了?快快让他们进来呀!
门房愣了愣,因为和顾葭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顾葭平易近人,十分可爱,便也没规没矩起来,还有心思狡辩:天大的冤枉哇,三少爷你说的那个唐先生是个斯文人,这外头的唐先生胖得能有四个我,我哪里能联想到他哇!
顾葭不敢想象门房所说,只道:不管如何,让他们先进来,你快去。
嗳嗳!好!
门房知晓自己惊慌失措办了坏事儿,立马机灵得跑去通知守卫开门,他跑在前头,顾葭却是不能跑动,家里好几个大丫头成天得了陆玉山的鸡毛当令箭,见着他脚步稍微迈得大了些,便要冲出来劝他不要伤了自己,不要摔跤,弄得顾葭总有种自己现在怀胎九月,正是要命时刻一般,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能摔了陆老七的儿子。
顾葭脑袋里窜起这么个古怪的比喻,叫顾葭觉得好笑,出神了两秒,再眨眼,喷泉旁边便是走来了一胖一瘦两个人。
顾三少爷对那瘦的没有印象,胖的倒是眼熟,但是良好的交际习惯叫他从不冷待任何一个客人,他亲亲热热的迎上去,张开双臂,像是和至亲好友久别重逢一般拥抱应当是叫做王尤的王先生,而后又虚虚抱了一下胖子唐茗为了不压迫到对方怀里的小宝宝然后不等两人开口,便热情又不失身份地说:实在是门房不懂事,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被日本人找上门来了,还叫我快跑路呢,白白让你们等了半天,我回头就扣了他这个月的奖金。
王尤的确站在外面等得不耐烦,心中翻江倒海的全是那些阴暗无法消化的念头,一时怀疑是陆公馆里找不到顾葭这个人,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还能够接受冷待,但还是要让这个陆公馆真正的主人认识到他们冷待他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王尤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卑微陈家走狗,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看人脸色,他现在是上海的新贵!是所有人都该仰视的王先生!
一时,王尤又怀疑顾葭其实就在陆公馆里面,只不过根本不记得自己,所以懒得开门。若果真如此,王尤心想自己回去就要想法子让将军府发作陆公馆,拔了这个顾葭身边所有护着他的大树,连根拔起的那种,让顾葭也沦落到最底层去,感受感受他当年受到的屈辱和折磨!
王尤怀着复杂又激动的心情而来,怀着愤恨而被激怒的感情等待,现在,却因为被顾葭亲亲热热的拥抱了一下,方才所有想法便一扫而空,并且平白生出一些他不愿意察觉的羞意,他感觉自己脸颊红了,听见自己对哪怕经历了一场战乱也不见有任何影响的顾葭说:哪里需要惩罚下人,无所谓的,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没想到顾三少爷竟是还记得我他声音趋于腼腆,甚至饱含没由来的脆弱忐忑。
顾葭慈悲的微笑着,招呼说:王先生嘛,倒是唐先生唐兄呀,你怎地这样了?我若是大街上见了你,绝不敢认你!他含含糊糊地将话题转移到唐茗身上去,脑海里拼命回想眼前的王先生,到底是哪个王先生,完全记不得啊!
好在唐茗很配合地接话,在这边苦笑道:哎,你不敢认我,我敢认你不就得了?顾兄呀,快快救命,把你这小叔叔拿走拿走,再放在我这里,我可要找根绳子吊死去了呜呜!
第210章210
唐茗很不客气的大哭一场,眼泪没流出来,但那悲伤顾葭倒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没办法的拍着唐茗如今宽厚敦实的肩背,哄小孩儿一样说道:我的唐兄呀,可别再哭了,比个奶娃娃都要声音大,也不嫌丢人。
唐茗脸上肉堆在一起,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乍一看是个整洁的胖子,他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眼神飘向一旁的王尤,随即心思剔透地笑着对王尤说:王先生,真是太感谢了,好在你和顾三先生认识,要不然今日恐怕我连那大牢都不能出来!哎,实在是感谢,只是不知王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同顾三先生是在京城的时候相识,顾三先生当时在京城那可是风云人物呀。
王尤尤其不爱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他的脸眉目生得好,但也架不住皮肤坑坑洼洼,比之那被轰炸过后的上海地面都要惨不忍睹。
可他自从身份随着将军府将军的器重水涨船高后,这种不愿意让人看的心情又复杂起来,别人看他吧,他不自在,不看他吧,又认为对方看不起他,十分难伺候。
王尤眼皮不自觉的垂下去,盯着顾葭那露出脚趾的凉拖鞋瞧,目光犹如无形飘在空中的蜉蝣,从顾葭那粉色的脚趾头往上爬去,沿着那性-感优美的曲线一直爬到脚背上那些美丽的青筋上方停止:顾三少爷自然是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的,当初在天津卫第一次见他,陈家的生日宴便像是他才是主角一样,十分有意思。
顾葭在心里哦了一声,想:原来是天津卫的故人。
他一面跟看电影儿似的在脑海里翻找关于王尤的一切消息,一面招呼两人进去说话:瞧我,让二位贵客在这里站着,也没有一杯茶水,快快进来吧,家里有英式烘培的点心,刚巧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小童才送来的呢,配上红茶很是美味。
他说完,又偷偷好奇的看了一眼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奶娃娃,恍惚间,说了一句:你也不给他擦一擦,小孩子就任由人家这样脏兮兮的吗?无忌小时候可干净了。
来来来,你抱去给他擦吧,我可不敢招惹这娃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他的,一看见我就哭,也不会说个话什么的,能说话也好叫我知道怎么做呀,是眉毛不合这小爷爷的审美还是嘴唇该涂个口红呀?
顾葭乐道:你倒是越来越嘴贫了。
不贫不行,现在什么都不叫写,再不让我嘴贫些,我就要憋死了。
顾三少爷接过唐茗怀里的婴儿,他抱那小孩子的姿势十分熟练,惹得唐茗侧目赞叹:三少爷你这是天生的抱小孩子的怀抱呀,我都学了好些日子才上手,不然生怕将他摔咯。
哪里有天生的呢,就好像你学游泳、学骑自行车、学汉字一样,是只要学会了,就一辈子不会忘记的顾葭声音轻轻的,垂着纤长迷人的眼睫看怀里的小家伙,他一边嫌弃一边又拽了口袋里的手帕给小家伙擦眼泪鼻涕,小家伙登时睁大了圆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咿咿呀呀的乱叫,像是笑了。
欸!这小子,我就差把命给他了,他都不对我笑一个!可恶之极!可恶之极!胖乎乎的唐先生摇头晃脑,悲伤的诉苦起来。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