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浮夜冬风雨
梨春漾,长风院廊内。
日头几日未现,外面倒还是一片寂静的白。琼妃残落着,衬得外头亮堂堂的。
窗边的少年只着一件单衣,身姿清瘦颀长,面色有些许苍白。寒风顺着窗缝灌到了少年的领口,肆意鼓动着。
“先生,外头雪还在下着,您要不等这雪小些才出去?”一青衫小童对着宋彧说道。
“不用,我待会儿出门一趟,你别让杜清明知晓。”宋彧垂眸,带着凉意的疏离。
“可是先生你的伤……”阿林有些迟疑。
“无碍。”少年嗓音清冷,苍白的面色确有几分病态。
阿林望着宋彧欲言又止,只好点头应下了。
宋彧转身伸手拿了一件挂在一侧黑漆葵纹槅扇上的月白长衫,翻手披上了肩膀,却不料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
宋彧闷哼,额角冒出几分虚汗。
“先生!”阿林上前,面露忧色。
“无事。”宋彧冷声,对阿林摇了摇手,独自缓了一会儿。
少年的下巴尖尖,唇色泛白,牙齿微微颤动着。
“他若来找我,便说我歇下了。”宋彧顿了顿,薄唇轻启,声线清冽,垂眸系好了腰间的衣带。
“是…”阿林嗫嚅,“杜扒皮未免太狠心了些!”望着宋彧惨白的脸色,阿林有些愤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断了他攀高枝的路,他自然恨我。”宋彧冷冷开口,面色不惊不扰,抬手又披上了氅衣。
“梨春漾这些年的红火,不也是全凭先生一己之力吗?他一心攀附权贵,哪日踢到铁板了,也是他自己活该!”
宋彧闻言未语,披上毡帽准备出门。
吱呀。梨花木门被推开。
“哟,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杜清明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叫着,肥腻的肉在脸上颤动,唾沫星子都上下翻动着。
“出去透气。”宋彧眯着眼,墨色的瞳孔泛着冷意。
“透气?你还真当你是哪家的贵公子哥啊,还有脸和我说透气!”杜清明听到宋彧的话当即就黑了脸,上前猝不及防地就抡了宋彧一个巴掌。
少年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侧,清俊白皙的侧脸上是清晰的五指印。
“先生!”阿林慌张喊道,当下便拦住了杜清明的胳膊。
“你给我滚开!”杜清明上前便是一脚,猛地踹开了阿林。随后就恶狠狠地拽起了宋彧的衣襟,蛮横的拳头就要直直往下。
宋彧抬眸,骤地一把抓住了杜清明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扳。
咔嚓。骨头脱臼的声响。
顿时哀嚎声起。
“疼疼疼疼…嘶…快放手!你这个小兔崽子!”杜清明痛呼,肥胖的脸胀得通红。
“废物。”宋彧冷哼。
“打够了吗?”宋彧面露讥色,一把推开了杜清明。
“婊’子养的东西,竟还敢还手!”杜清明揉着胀痛的手腕,嘴里依旧是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宋彧闻言面色骤白。
“你说谁是婊’子!”少年上前死死揪住了男人的领口,目光竟有些充血。
“怎么?怒了?你娘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吗?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了你!要不是我心肠好,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你再说一遍!”宋彧咬着牙,薄唇微颤,一字一句皆是从牙缝里硬挤出的。
“婊’子养的贱种!”杜清明啐了一口。
“砰!”宋彧一拳挥向了杜清明的脸。
杜清明被打得一个踉跄,鼻子瞬间出了血。
“你…你这个小贱种!竟然敢打我!”杜清明抹了抹鼻血,一脸的惊恐与怒气。
“杜清明,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宋彧咬牙,嗓音有些发颤。
三岁那年,他被那个据称是自己母亲的女子丢到了梨春漾,之后女子便没再来看过他一眼。
然后开始和院里的师傅学唱戏,起初他不愿,拼了命的反抗,之后便是暗无天日的毒打。
咬破了牙,吞声忍气,他终究是上了戏台。
他天资聪颖,教戏的师傅很是看重他。十岁那年,他初次登台,便引得京州轰动。佳人身姿娉婷,戏腔幽幽,虽年纪尚小,却是
一曲动京州,谁人不识墨卿颜。
梨春漾彻底红火了,可杜清明巴结权贵的嘴脸也是与变本加厉地暴露出来。偶有不如意,便是对宋彧拳打脚踢,若是不听从他吩咐,更是一顿鞭笞。
上回触怒了方子行,杜清明自然没放过宋彧。挨了几顿鞭子,便把宋彧丢到柴房吊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