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特恐怖了吧。
“以为捡到宝了吧。”想到唐知综得瑟又惊慌的背影,黎翔哭笑不得,真不知世上咋会有这样厚颜无耻蛮不讲理的人,任何话到他耳朵里通通没用,他只按着自己的思路走,油盐不进,黎翔问张大勇,“铁锅能不能弄到?”
张大勇还在回味面香,抚摸着挺起的肚子说,“应该没问题吧,就是我弟媳那不好交代。”而且传到他父母耳朵里,恐怕会以为他事多,他往黎翔身边凑了凑,声音小了很多,“黎队,你也赞成送口锅给唐队长?”
不是他抠门,在他看来,唐知综不缺铁锅,犯不着花冤枉钱。
忘记了,唐知综不花钱,花钱的是他。
妈的,怎么就答应了呢,完了完了,回家铁定要挨骂了,不由得和黎翔商量,“你说我要不要问唐队长拿钱啊。”他弟在钢铁厂上班,工业票能省,钱的话有点困难吧。
黎翔沉吟,“你觉得唐队长有钱吗?”
有也不会拿不出来的,要不然唐知综不会开这个口,看张大勇苦着脸,黎翔心头过意不去,“到时候问你弟铁锅多少钱,咱两对半分吧。”
“那多不好意思。”张大勇哪儿好让黎翔出钱,摇头说不用,挨骂就挨骂吧,他爸妈骂得再狠能狠过局长?
黎翔语重心长,“你要攒着钱结婚用,我出一半就一半吧。”总好过全部出,不是他小心眼,以唐知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张大勇不答应,唐知综铁定想办法来磨自己,与其祸害自己,不如祸害别人。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怜了张大勇就这么上了他的套。
而房间里,唐知综展开黎翔的信,除了地址就几行字,唐知综鄙夷,以为有啥惊天动地的秘密,其实也没啥嘛,亏得自己佯装镇定心花怒放跳出堂屋,白高兴一场。
黎翔的家具是送给同学的,要唐知综丈量好房间尺寸,将屋里的摆设全部换新的,手笔之大,唐知综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暗恋人家,趁机想向人家表白,又怕黎翔承认了,那他这段时间岂不白忙了?
他决定甭管是不是黎翔暗恋的对象,坚决要掐断她们有可能萌芽的感情。
黎翔的对象,只可能是自己给他介绍的。
抱着说黎翔坏话的心思,清晨天刚亮唐知综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进城了,路上遇到去公社赶集的村民,很是热情的停下车载他们,弄得村民们感动不已,其中,苏卫军也在队伍里,他坐在正中,坐下后就抬手压着自己衣服,脊背端直,露水滴在他发梢,难得有点人样了。
有人问他和杜花儿关系怎么样了。
杜家貌似不反对他两结婚了,苏卫军如今自己单过,找个媳妇也好,两个人好好干,挺过这几年就好了。
村民们也是看出唐知综不和苏卫军计较才敢说这些,在他们眼里,杜花儿哪儿配得上唐知综,稍微踏实点的男人不敢娶她,跟着苏卫军老老实实过日子总好过现在吃娘家的住娘家的。
村里人普遍如此,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是杀人犯法人神共愤的事,多是劝和不劝分,唐知综看开了,苏卫军就好好和杜花儿过日子吧。
苏卫军端着脸不说话,态度高傲得很。
唐知综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苏卫军春风得意的嘴脸,到公社后,他停下车,其他人纷纷跳车和唐知综说话,苏卫军坐着没动,唐知综无意回眸,看车里有人,脑袋点了点下边,“还不下车干啥呢。”
苏卫军气定神闲纹丝不动,“我要去县里。”
“关老子屁事,下车给老子滚。”妈的,坐他的车还坐上瘾了,唐知综竖眉,“赶紧给老子下车。”
苏卫军气得跺脚,唐知综又说,“跺啥跺,耽误老子时间是不是。”
最后,苏卫军几乎是被唐知综凌迟的双眼激下车的,还没站稳呢,唐知综就气色红润的开着拖拉机扬长而去,轮子带起地上的灰,扑了苏卫军满脸,气得苏卫军破口大骂,心情美上天的唐知综哪儿听得到别人的骂声,满脑子算计的是这次能挣多少钱。
市里人眼光高,普通家具入不了他们的眼,唐知综想过了,量好尺寸,要石磊照着尺寸给他们做满面墙的家具,用螺丝钉钉在墙上,看着气派,装的东西也多,尤其是黎翔说的那户人家,争取做两面墙的家具,反正黎翔有钱,用不着给他节约。
拖拉机开到金铭县引来很多人围观,唐知综穿着苏姗姗给他捎的军大衣,风姿飒飒,借着露水把自己的头发往后顺得乌黑油亮,露出好看的额头,整个人像从省城来的知青,容貌俊朗,气质温润,看得街边的女同志心噗通噗通直跳。
唐知综很享受别人惊羡崇拜的目光,拖拉机进城后,他有意放慢了速度,待驶出县城,又身心愉悦的把速度拉起来。
不得不说,别看金铭县没钱,县里到市里的公路修得那叫宽敞平坦,唐知综都不怕找不到路,顺着康庄大道直行,路的尽头就是市了。
市里喧哗得多,街道两旁多是几层楼的建筑,人们骑着自行车匆匆经过,红色的横幅满大街都是,进城后,拖拉机独有的声音并没为唐知综吸引来多少目光,可见市里的人就是有见识得多,不像他金铭县把拖拉机稀罕成了宝贝。
路的指示牌稀稀松松的,唐知综不识路,索性直接问了钢铁厂的位置,钢铁厂在郊外,唐知综问路问去的,守门的两个身形高大的年轻小伙子,虎背熊腰的,比古代宅门前的两座狮子还要吓人,唐知综停好拖拉机,笑眯眯的和他们说找张小勇。
贼眉鼠眼的,两个小伙子心下诽谤,权当他是张家打秋风的亲戚,不耐烦地进去给他喊人了。
张大勇的四弟叫张小勇,据说是张大勇给起的名字,个子比张大勇要高,皮肤稍白,穿着厂里的工装,眼神疑惑地打量着他。
唐知综礼貌的和他寒暄,“我是丰田公社的,这不年底了吗,天寒地冻的,张大勇同志他们风餐露宿的,身体受不了,说弄口铁锅吃顿热和饭菜...”说着,唐知综把信递给张小勇,信他提前看过的,没啥问题。
张小勇疑惑不解的接过信,看了几行,又眉头紧锁的看着唐知综,狐疑道,“你是唐队长?”
唐知综高兴地点头,“是啊是啊。”张大勇信上并没提到他,为何张小勇看着信就猜到自己的身份?难道张大勇在家里人面前提到过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唐知综缓缓直起背,清澈的眼珠闪着锃亮的光,激动地握住张小勇的手道,“张小勇同志,天气寒冷,张大勇同志他们能不能吃口热饭就看你的了,咱生产队穷,攒两年也攒不到一口锅,也是没办法了啊。”
他的说法和张大勇信上说法差不多,张小勇不疑有他,只是年底钢铁厂管得严,弄铁锅不容易,想了想,张小勇邀请唐知综去家里坐,中午下班再给他答复。
唐知综摇头,说还要事情办没时间,委实没料到张小勇脑袋瓜比张大勇聪明得多,懂得打官腔安抚他,等他下班?保不齐会和全家人商量,人越多意见越多,唐知综哪会给时间要他们商量,拍拍张小勇的肩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市里是办事的,完了得赶着回去,你看看约个时间,中午,中午我来锅怎么样?”
上班人太多,目标太大会引起注意,唐知综体谅他的难处,小声道,“你看我是直接来还是在哪儿等你,张大勇同志知道你也为难,逼不得已不会向你开口,你想想,这么多年兄弟,他啥时候向你开过口啊,金铭县贫穷,条件艰苦你也该听说过,不弄口铁锅,他们顿顿吃冷饭冷菜,长期以往生病咋办,张大勇同志风里来雨里去已够不容易的了,再出点事...”说到这,唐知综掖了掖眼角,楚楚可怜的语气道,“我都不忍心啊。”
几句话勾起了张小勇不少回忆,张大勇常年不在家,工资补贴啥的用不完,都是他们帮着用的,张大勇从没抱怨过半句,每次回家就给儿子女儿们买东西,比较而言,自己确实没为张大勇做过啥,他不由得动容,说道,“你在前边公园等我吧,我们十二点下班,下班后我来找你。”
唐知综撩起袖子,露出手腕的表看了看,还有两个多小时,去其他家量了尺寸估计差不多。
“张小勇同志,你们兄弟真团结,要人羡慕啊,难怪张大勇同志经常提到你们,像你们这么大的年纪,很少有纯粹真挚的兄弟情了,像我们几兄弟,各自成家心思就远了,我要有个像你这样的弟弟多好啊。”唐知综假装感慨了句,弄得张小勇不好意思,他们兄弟并没表面和睦,认真想想,多是他媳妇从中搞鬼,他媳妇嫌家里面积小,多次怂恿张大勇问局里分配宿舍,张大勇不肯,两人僵持着呢。
其实想想,他大哥又做错了什么呢?
小时候大院里的人打他,总是他大哥冲在前边保护他们。
他叹了口气,问张大勇在丰田公社过得好不好。
唐知综嘟嘴,“丰田公社啥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咋能过得好嘛,经常不吃早饭就得上工,有两次张大勇同志饿得头晕,差点被电桩砸到,我要他买两个馒头兜着,张大勇同志舍不得,说家里有侄子侄女,省着钱给他们花,哎......”
张小勇听得愈发难过,兄弟两不怎么聊心,从没听张大勇叫过苦,啥时候回到家里都笑眯眯的,想想也是,金铭县是整个市最穷最落后的,丰田公社又是金铭县最穷的,张大勇去了那怎么会过得好,他低头望着自己脚上刚买的鞋,突然道,“唐队长,你等等我,给我大哥捎点东西。”
说着,他蹭蹭的转身离开,没多久又咚咚的跑来,递给唐知综个纸包装的盒子,“里边是别人送的腊肉,给我大哥带去吧,再者...”他从衣兜里掏出20多块钱,要唐知综买点好吃的给张大勇补身体,提醒唐知综别把钱给张大勇,害怕张大勇节约舍不得吃,直接买肉煮好端给张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