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两口气,压下心头不安的躁动,问石林,“苏卫军咋和她好上的?”
石林眼里不屑,“还能咋样,苏卫军说他有天进城晃悠,在街上遇到魏彩凤,心底涌出种熟悉感,仿佛那是自己上辈子的婆娘,两人一见钟情了呗。”也是苏卫军能诌,啥年代了,还扯封建迷信,以苏卫军的条件,多半是被卖给魏彩凤的吧,毕竟魏彩凤上了年纪,儿女照顾自己不方便,找个年轻的丈夫就不同了,同吃同住同睡,不用担心自己哪天晚上摔下床就一命呜呼了没人知道。
之前生产队就有这样的例子,老太太半夜起床没站稳,摔倒后就死了,后人隔天傍晚打开门才发现的。
魏彩凤是未雨绸缪呢。
唐知综可不信两人是一见钟情,想到他刚去县里有人缠着要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大概猜到苏卫军勾搭上魏彩凤的原因了。
只是他不敢相信,魏彩凤这么快就腻了杨路明,看容貌,杨路明显然要比苏卫军好看啊,对她也百依百顺的,竟然输给苏卫军,唐知综为杨路明不值。
不行,他得问问白杨,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得帮帮杨路明。
苏卫军找了个年纪大的老女人在村里传开了,意见大体分为两拨,女同志骂苏卫军别有用心心怀不轨,绝对是冲着人家的钱去的,男同志则觉得没啥,和谁过日子不是过的,魏家有钱,等魏彩凤死了钱都是苏卫军的,到时候拿着那些钱娶谁娶不到啊。
人家苏卫军聪明,卧薪尝胆,来日方长,是个狠角色。
唐知综去村里时,人们都在聊这件事,魏彩凤已经回去了,苏卫军穿着新衣服,闲庭信步的绕着公路闲逛,眉眼得意得快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唐知综去学校的路上等着,唐知综经过时,他鼻孔朝天的哼了哼,“唐队长,刚刚我对象来家里认门,我看你儿子和对象都来了,你怎么不来啊。”
草篷坐着许多聊天的人,看两人面对面站着,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想知道唐知综如何灭苏卫军的威风,纷纷走了过来,在地里随便找点事儿做,偷听两人的谈话。
你挤我我挤你的场面看得唐知综哭笑不得,他对苏卫军的事真没啥兴趣,既然他硬要来自己跟前刷存在感,就别怪他嘴巴毒了。
他说,“我想来的,不是忙着给黎翔同志介绍对象走不开吗,你的事酒幺和我说了,他说你家里来了位老奶奶,你说的对象他没看到呢。”
噗嗤声,旁边蹲着玩泥的人们笑出了声,就魏彩凤的年纪,酒幺喊她奶奶真没乱喊,村里好几个孩子张口都喊的奶奶,被苏卫军纠正后改了口的。
苏卫军气噎,魏彩凤年纪大又怎样,年纪大懂得照顾人,而且人家有钱,魏彩凤说了,过段时间就在县里给自己谋个岗位,自己也能进城吃供应粮了,唐知综纯粹是嫉妒自己罢了,想到此,他的气瞬间笑了,“彩凤年纪比我大,不过村里不是有句老话吗,女大三抱金砖,我能抱好几个金砖了。”
呵,啥时候苏卫军懂得自嘲了,脸皮够厚的啊。
“是啊,恭喜你了,咱们生产队总算出了个抱金砖的同志了,甭管怎样,希望你将来发达了别忘记父老乡亲啊。”唐知综不是年轻冲动的小伙子,苏卫军找了魏彩凤自己捧他两句又怎样,又不会掉块肉,更不会掉几块钱,没啥说不出口的,他继续说,“咱们生产队的发展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你若有了更好的前程,得带动村里发展啊,我替村民们先谢谢你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如今是抱金砖的人了,想来手里不差钱,你爸妈问队上借的粮食是不是该还了啊?”
苏卫军:“......”
“不还吗?你爸妈借粮食都是因为你偷粮食造成的,男子汉大丈夫,该担的责任要担起来啊,况且你又不是没钱,有啥舍不得的啊。”唐知综嗓门洪亮道。
地里的人捂着嘴偷笑,论道行,还是唐知综更胜一筹,找个对象就想满世界的显摆炫耀,也得看人家当不当回事,唐知综作为队长,思想觉悟不是苏卫军能比的,苏卫军眼里只有金砖,而唐知综看到的是责任担当,以及生产队将来的发展。
可见唐知综并不是个看重钱的人,和苏姗姗同志处对象也不是冲着苏家条件去的,是真真实实看上苏姗姗的人了。
比苏卫军强太多了。
说起来,唐家兄弟貌似都很有担当,从没传出过任何乱搞男女关系的事,便是唐知福打光棍这么多年,从没主动勾搭过谁,个个心胸坦荡,品德高尚,不像苏卫军整天只想着走歪门邪道,得意忘了形。
真该有个人好好治治苏卫军。
还粮食,苏国良两口子借的粮食必须还。
苏卫军被唐知综堵得胸口闷,要他拿钱他咽不下那口气,“粮食是我爸妈借的,凭啥要我还,即使还,也该我们几兄弟平摊。”
唐知综笑了,心想就苏卫军这脑子能入魏彩凤的眼,杨路明他妈的输得太冤枉了。
“苏卫军同志,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爸妈为啥会借粮食,还不是养了只白养狼在身边吗,竟有脸说叫兄弟平摊,我要是你都没脸说这话,孝顺父母分啥你我啊,总盯着兄弟平摊有意思吗?难道将来有天你父母病了躺在床上需要钱治病,你明明拿得出钱却拖着要兄弟平摊,兄弟条件好就算了,兄弟手头紧拿不出钱是不是就任由你父母死啊,你父母凡事想着你,知道你懒惰,分家能跟着其他儿子享福都不去,硬要单独和你过,为啥啊,不就想趁着还有点力气多干几年活为你攒点粮食啊,你倒好,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你不怕被雷劈死啊。”唐知综语气冷漠,毫不给苏卫军面子。
有路苏卫军不走,偏偏要来自己找骂,唐知综就不客气了,继续说,“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去村里看看哪个是你这样对老人的?苏卫军,你要记住,你今天这样对你的父母,将来就别怨你的孩子不管你死活,做父母的都不孝顺老人,凭啥指望子女孝顺他?孝顺也是会遗传的。”
唐知综的话铿锵有力,随着阴冷的风吹进所有人的耳朵,苏国良和叶英收到消息冲过来,本是害怕苏卫军和唐知综打起来,却不想听到这番话,因着儿子找了个有钱人的叶英脸上再无半点喜悦,相反,脸上尽是凄凉以及经历沧桑的老迈。
两口子低着头,谁都没有说话,许久,缓缓抬头互相看了看,搀扶着走了。
这个儿子,真的是白养了,叶英决定以后真的不管他死活了,他是生是死都和自己没关系了,辛辛苦苦付出几十年,结果换来的是苏卫军冷漠无情的话,人心都是肉做的,叶英是真的看明白了。
而且,她庆幸做队长的是唐知综,换作苏卫军,整个生产队就完了。
苏卫军正顾着如何唐知综的话,根本没注意苏国良来了又走了的事,唐知综太能说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最后,他只来了句,“我没说不还啊,别说得自己多孝顺似的,没看你妈过得多好啊。”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哎哟妈呀,我没说自己孝顺啊,我老娘为我们几兄弟吃了很多苦,我没说自己是孝顺的人,至少以前不是,但我不是努力弥补吗?”唐知综不会往自己身上贴孝子的标签,害怕日后被打脸,坏人洗白容易,好人被打脸后想洗白就难了。
苏卫军憋着口气不上不下,好像和唐知综说啥都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唐知综压根不接招,反倒弄得自己更郁闷,他身上有钱,直接按市场价给了唐知综。
唐知综拿着钱,蘸着口水数了数,不忘和地里的人说,“苏国良他们的粮食还了,钱我暂时保管,要会计记下,将来队上买锄具啥的直接从我这拿钱啊。”
地里的人没意见,粮食堆着会发霉钱不会,况且交给唐知综保管,他们放心。
唐知综收起钱,乐呵的朝学校去了,留下苏卫军在原地对着他背影咬牙切齿,地里的人摇头,和旁边人咬耳朵,“你说苏卫军是不是说傻,不招惹唐队长啥事没有,自个想不开想在唐队长跟前显摆,多的都损失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呗,他活该...”话说出口,隐隐觉得不妥当,轻咳了咳,“队长眼里容不得沙子,估计看他宁肯把钱拿去买糖买烟分给村里人也不肯孝顺他爸妈来气了吧...”
糖和烟都不便宜,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把钱给爸妈,爸妈还能拿着钱改善生活,日子过得好点,真不知苏卫军怎么想的。
唐知综到学校时还不到放学时间,有段时间没来,他的位置落了灰,办公室每天有人清扫,但没人擦桌椅,李怀玉过来给他看期末考试的试卷,说公社小学的校长提议所有小学考题相同,看看公社所有学生的成绩。
追根究底,就是想摸摸未来小学学生的底,李怀玉不赞成,叫老师们各自出了考题,但行不行,还得唐知综拿主意。
唐知综找纸巾擦着桌上的灰,问李怀玉,“你为啥不赞成?”
他对学生们的成绩有信心,干掉公社小学不是不可能。
“咱们学校的学生以前没啥基础,一年级的就算了,高年级的和半道出家没什么两样,肯定比不赢从一年级学到现在的,况且我看公社小学的校长目的不纯,咱不答应他就拿咱没辙。”
李怀玉说的不错,但唐知综想的不同,镇上想来读书的他已经收了学费,退学费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结果比公社小学差对他们来说没啥影响,赢了就不同,他嘿嘿笑了,“他想压过咱,咱偏不要他如意,想统一试卷不是不行,但考哪些题得商量,半道出家不见得会输,或许悟性高呢?”
李怀玉诧异,“你不害怕成绩不好明年招不到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