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薛业的表情一半困惑一半惊愕。
一辈子就这样了?惊天噩耗了。
片刻,薛业调整好神色表情,深呼吸。那医生怎么说啊?
祝杰不发话,拉了他左手过来,中指有力地勾住脆弱的银链嘣地一下子拽断了。
杰哥,这也是我妈的。薛业整条胳膊在颤。
我让你戴过你妈的东西么?祝杰从柜里取出一枚金属手环,不容置疑地掰开再锁住了薛业的尺骨茎凸。
很凉,薛业不知道这干嘛用的,大概有篮球护腕那么宽,很显眼。
这是医用的。祝杰原本想告诉他这是六院用的,声音忽地轻了下来,别摘。
这话纯粹多余,没钥匙,除非用切割刀才能摘下来。
嗯。薛业收回手观察,磨砂银面烙着凹进去的字。
如果我睡着了请叫醒我,如果叫不醒我请立即拨打电话,重谢。
底下是一行手机号码,这排数字薛业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可以倒背。他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杰哥?
从明天开始你有时刻表,只能在宿舍里睡,在我知道的地方睡。祝杰同样拿出一沓纸来,停顿一刻,好好治就能缓解,也不是什么特严重的病。我同意你睡才能睡,我叫你就必须醒,每隔1小时发短信告诉我你的位置,懂了么?
能缓解,薛业好受许多。懂,谢谢杰哥。
陶文昌抱着双臂简直要气笑了,这话还他妈用问,哪天不是呢?
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的状况必须吃药。晚饭吃了么?祝杰从包里拿出白色药瓶,在拳心里攥得紧紧的恨不得捏碎似的,饭前45分钟吃,一天三次,要是没吃饭先把药吃了。
行。薛业点头,点完头又问,什么药啊?
张嘴。祝杰拧开药瓶又拧开一瓶矿泉,一手全给了薛业。薛业想都没想先接了,含住药片再吞几口水全部咽进肚子。
杰哥,要不你把药给我吧,我每天按时吃。薛业纯粹不想给他找麻烦。
祝杰的表情明显是在犹豫,在思索,宿舍内如同布满诡异的疑云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最后他把药瓶给了薛业,薛业先说了声谢谢杰哥,下一秒拿药的手猛烈一抖像被针穿透指尖。药瓶经过自由落体掉在地上,薛业不带犹豫地掉头往浴室跑。
祝杰重重一拳砸向柜门,抬腿追了进去。
浴室门撞死。
薛业趴在水台上扣嗓子眼,颤抖的幅度与其说恐惧不如说愤怒。
不许吐。祝杰捞起他的肩膀往后扳,带风的拳头朝着他的眼睛砸过来,架势很猛也很漂亮。
这就是薛业,这才是薛业,打服了才长记性。祝杰躲过这一拳胸口遭重击,薛业俨然一副追杀仇人的恨意,力道尖刻下手准确,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
唯独有效伤害还不够重,动作再快、角度再毒在祝杰眼里也是漏洞百出,每一招都能用距离化解,随时能被人打死的花架子。只要下手够重,狠狠地揍他,完全能把他揍死。
他接住薛业的拳,严丝合缝包住他的手。薛业不过大脑地将这一拳打向玻璃,碎渣稀里哗啦掉着,剩下蜘蛛网状的放射性碎裂纹。
祝杰当机立断将人摁在角落,扣住他的腰肌将人拖近。薛业!
薛业双眼紧闭,颧骨紧紧贴在祝杰的肩膀上恨到咬破下嘴唇,倔强得再一次试图挣脱,一只膝盖顶上了他的小腹。
不疼但是很酸,薛业登时跪了。
耳边全是陶文昌的喊声和砸门声。
你麻痹!祝杰你麻痹!你丫是他妈人么!陶文昌连续踹门,傻逼你丫有本事别出来!你麻痹!祝杰你丫把门开了!
孔玉的脸唰白,昌子看过药瓶之后就疯了,他也捡起来看,四肢冰凉。
盐酸哌甲酯片。
薛业是他妈运动员,你丫骗他吃兴奋剂!你丫还是人么!陶文昌踹门,门纹丝不动。骗一个运动员吃这个还不如骗他喝浓硫酸。
杰哥杰哥?薛业微微张开嘴,错愕地盯着祝杰看,什么都骂不出来。
一辈子好不了的话等于一辈子都要吃兴奋剂,等于一辈子都没法再上田径场。
你听我说完。祝杰用手固定了他的后脑在薛业鼻尖上低语,别吐,你得吃药。
不吃行么?两人鼻尖蹭过时薛业屏住了呼吸,杰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不吃行么?
不行。祝杰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怕他往外吐什么。薛业开始摇头,一会儿狠狠地瞪他,一会儿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坚强、颓废、不认命。
踹门声停下,陶文昌去找宿管要备用钥匙。祝杰捧着薛业的脸和他交换呼吸,手心感受他的不甘心。最后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在薛业醒着的时候目的明确地碰他的脸。
半年。祝杰的手移动着,缓慢小心翼翼,中指指尖隔着空气描绘他鼻子的轮廓,手背划出几厘米长的伤口,吃半年,以后我带着你打比赛。
薛业闭着的眼睛睁开,几乎窒息的肋骨屈服于自身皮肤柔软的张力。他拿脸蹭杰哥的手,蹭他肌肉环绕的肩峰,朝他手心轻轻地吐气。
真的?都带着我?
嗯。
每一场?
嗯。祝杰将山根压向他右肩,起伏强烈的腹式呼吸引起两根脊椎骨的共鸣,小业。
我不睡了。薛业坚定地点了点头,杰哥我听你的,药我吃。
陶文昌拿回全宿舍楼的环形钥匙拧开了门,满地碎玻璃还有血,再一看,妈的噩梦成真,双头蛇自己缠自己了。
第30章共生
陶文昌没见祝杰和谁走近过,薛业起码还和同学聊天,祝杰初一进校队就不爱搭理人,到了高三在班里仍旧话不多,搭理也是狂喷打架,人缘奇差,想揍他的人从一中北楼排队排到实验楼。就薛业,高一军训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生,明目张胆靠近。
给他杰哥排队打绿豆汤,他杰哥罚站军姿他也跟着晒。
军训之后祝杰身边多了一个拎包的跟班,还追着他进了校队。校队一帮男生包括陶文昌都在打赌薛业什么时候会被骂跑,结果时间一晃,就三年。
现在俩人的下巴错落在对方肩上,脖子和脖子依摩,邪性得陶文昌起鸡皮疙瘩。
贴墙储物柜的玻璃和镜子全碎,牛逼,喂薛业吃一粒药跟熬鹰似的,也只有野逼能胜任。
祝杰放开薛业,没事人似的往外走。陶文昌的怒火腾地冲上脑顶上去就是一拳。祝杰你丫是人么!
可这一拳没有打上甚至连碰都没碰着,叫薛业的胳膊给挡了。
杰哥是为我好。薛业身子一震。他只能被一个人打跪,跪杰哥不跪命运。
运动员的意志力比玻璃坚固,碎一地不怕,自己捡起来迅速拼好。
陶文昌捏着拳怒视,眉梢狠狠抽动着。薛业在一天谁也别想把祝杰怎么着,可真要把薛业动了祝杰反身扑杀。
怪不得薛业捶孔玉那时候祝杰不拦,他已经把薛业养熟了,他在屋里,薛业不敢。
这俩人究竟是他妈何种共生关系?陶文昌把412的宿舍门狠狠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