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哥哥?赵雪猛然清醒了,可什么人都没看到。

祝杰戴着棒球帽,冲刺似的速度往外面跑,像和风速比赛,怕风把祝墨的哭声吹过来。中长跑是他的强项,一口气奔出几公里,他仍旧不想减速。

家这个字在他心中已经具象化,不是祝振海和赵雪,也不是姥爷和治疗,是薛业和祝墨。他一边跑,一边想念祝墨贴在玻璃上的福字。

爱哭,刚接回家的时候没完没了哭,小鬼似的,身高长不过1米5,长不过就长不过吧。

张蓉的一通电话结束了他的狂奔。喂?小杰你干嘛呢?

祝杰。祝杰抹了一把汗,随便进了一家小超市。

大年夜,你打算怎么过?张蓉知道他一个人,找我来吧,住我家一礼拜再回去。

不去,我又不是没家。祝杰从货架上拎起半打听啤。

张蓉还在工作,陪着不能回家过节的员工通宵:那就上我公司来,好多人一起看春节晚会,你也热闹热闹。有什么事,过了节再说。

祝杰结完账,随手打了一辆出租:不去,我回家。

你回哪个家啊?别装酷,快找我来!张蓉不忍心点醒他。

我有家啊。祝杰关上车门,向司机报地址回学校,到家我再告诉你除夕快乐。

第87章守岁

过春节要吃饺子,薛业架上锅,水开之后往里面扔了好几坨。

化开的速冻饺子粘连成奇怪的形状,数不出个数来。薛业落寞地站在旁边等,等第二次水开,倒一碗冷水,再开锅一次,捞出一大盘黏答答的饺子皮和馅料。

凑合吃吧,都是杰哥打拳的钱买回来的。再说,这些饺子当过杰哥的冰袋,也算有功。薛业怕吃不饱,又给自己下了一碗香油面,最后端着两个大碗回了客厅。

落地窗上是一个大大的红色福字,沙发床头是红双喜,有点俗气。地上的书包装了一礼拜的换洗衣物,还有本该带回家洗的脏衣服。薛业坐下来,餐桌上摆着爸妈的遗照。

他带过来的。

那个屋子实在不像个家,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天黑之后薛业逃命似的逃回这里,像受了重伤的野兽躲回能给予庇护的山洞。

这里才是家,还能看到体院的教学楼。薛业破天荒地买了半打听啤,准备这几天解馋用。春节晚会开场,薛业准时地坐在电视机前面,爸妈的照片也冲着电视。

春节快乐,爸妈你们都好好的。薛业嘴笨,缅怀亲人的句子憋在心中,说不出来。没形状的饺子泡在面汤里,两颗水煮蛋,香油和醋。

一听冰啤喝下去,薛业的舌头不那么木了,朝照片里的亲人笑了笑:我挺好的,该治的病杰哥带我治了,今年回赛场。

照片里的中年夫妻只笑,不说话。两个冰冷的相框并排摆在一起。

我回赛场,你们一定不愿意薛业喃喃自语,我都放下了,爸妈你们也放下吧,不怪谁,我还能跳。唯一对不住你们的事,就是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我是个同性恋,我不喜欢女生。

照片里的中年夫妻没有责怪,仍旧是笑。

对不起,没敢告诉你们,怕你们失望。而且你们也不喜欢杰哥,总让我离他远点儿,说他太野了不过都挺过来了,杰哥说,供我当自费运动员,房子也是他租的,还有这个。薛业赶快亮出项链,像第一次收了男朋友贵重礼物的小女孩,杰哥买的,说打完拳赛就戴上。我俩我俩我俩都是同性恋。

出事之后,薛业从来不敢看爸妈的遗照,现在看,爸妈好像挺高兴自己谈了恋爱。

高一那次受伤,其实是杰哥打的,他为了让我长记性,怕我流血死了。替我背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总替我背黑锅。薛业打了个酒嗝,杰哥还说带我去看他奶奶,爸妈,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中考之后我不想活了。

你们说忘了就好,我怎么忘啊?薛业吸着面条,眼睫毛向下垂着,盖住他的瞳孔,还没上小学就练跳远,怎么说忘就忘啊,我知道你们为我好,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可是听别人聊起来我就很生气,我没输啊。

可我又不敢死,妹妹都没了,我再有点事你们怎么办啊。薛业将黑白照片摆近,爸,妈,你们知道杰哥多酷多帅吗?军训的时候他从来不叠被子,教官的话都不听。教官都是军人,他连军队的话都敢不听,是不是很牛逼?

爸妈的笑脸让薛业周身温暖。

你们也这样觉得吧?薛业把相框擦了擦,杰哥罩我,好多事明明是我闯祸,都是他背黑锅你们同意了吧?嗝我去刷个碗,回来陪你们看电视。

薛业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门突然响了。他微醺地看过去,思维还没有转起来,就和杰哥视线直接相撞。

杰哥?薛业晃一晃脑袋,自己喝醉了吧。杰哥在家过年呢,不可能回来。

薛业?祝杰定在原地,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一间黑漆漆的空房,没想到竟然灯火通明。一听啤酒,自己不至于喝醉吧?他又看了看眼前,没醉。

真是薛业。

薛业怎么回来了?他应该在家过年吧?

你怎么回来了?祝杰把门关上,瞥到桌上的几听啤酒,能耐,你能喝酒么?

杰、杰哥啊薛业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杰哥,他嘴里含着半个饺子,脸颊通红着,你怎么回来了?

我问你呢。祝杰也拎着几听啤酒,注意力再次回到桌上,大年三十,你爸妈就这么放心让你跑出来

薛业想去收相框可是来不及了。

黑白的照片,相框上有一个奠字。祝杰缓缓地放下啤酒,端起相框来看,回忆薛业的父母是不是长这个模样,长这样的脸。

明明自己只喝了一听,舌头上却又辣又疼。

薛业。他轻轻放下了相框,不相信地求证,你爸妈呢?

薛业靠着墙不说话,眼睛那么红。眼睫毛很长却不翘,和照片中的女人那么像。

我问你话呢!祝杰走到他面前,双手顶起他的脸来对视。薛业别开脸,他凶狠地扳过来,很害怕地问他:你爸你妈呢?

杰哥的脸对着自己,薛业把半个饺子生吞了,一张嘴,就是一个暑假的委屈。杰哥。

薛业,你说,你爸你妈呢?祝杰继续拨弄着他的脸,怕他不和自己对视。薛业刚吃完香油面和饺子,嘴上都是油,祝杰用手徐徐擦干净,等他一个答案给自己致命一击。

杰哥。薛业吭了几声,反复地蹭祝杰的手心,脸捏得红上加红,杰哥。

祝杰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被骨头打坏了吧,怎么听什么声音都那么小。说啊,到底怎么了?

薛业陡然安静了,一动不动地站着,斜倚在人和墙中间。几秒之后,他微微抬起来脸,眼巴巴地看着祝杰,像等着人来救他。

完了。祝杰一时说不出话,这样的表情,他军训时候见过一次。

gu903();爸妈。薛业说,用与他极不相称的声音,像受过惊吓,像自己也不相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