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 / 2)

他凝视着碧芜,似是有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少顷,便见碧芜神色凝重,兀自喃喃道:“他邹肃行既可使这样的手段,哥哥他当也可用此计逃过一劫……”

她说着,提步就要出去,却被誉王猛地扯住了手腕。

“来不及了......”她看着誉王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果然,须臾,便见誉王启唇道,“安国公已主动向父皇求旨,愿带兵出征,剿灭西泽敌寇。父皇准允了,后日一早便会出发。”

此言若一道惊雷当头劈下,震得碧芜脑袋发蒙,她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如纸,许久,忽而提裙疾步跑了出去。

“王妃......”

银铃银钩在后头急急呼唤,忙小跑着追赶。

小涟却是没动,只看了誉王一眼,微微颔首,恭敬地福了福身,才快步跟了上去。

碧芜一股脑只想着往外跑,却是什么都未准备,临到府门口,才想起叫马车的事儿,幸得誉王都提前命齐驿安排好了。

他似乎一早便知道她会去寻萧鸿泽,还让齐驿告诉她,萧鸿泽出宫后就回了安国公府。

碧芜乘着马车匆匆赶到安国公府时,守门的小厮略有些惊诧,“王妃是来看老夫人的吗?”

她没答,只焦急地问:“哥哥呢?哥哥在哪儿?”

小厮愣了一瞬,往东面指了指,“安国公应当在自己的院中呢......”

他话音未落,碧芜已疾步入了府。

萧鸿泽此时确实在屋内收拾行囊,看到碧芜进来,他亦是没反应过来,讶异道:“小五?你怎么来了?”

“萧鸿泽,你是不是疯了!”碧芜站在他面前吼道,一开口,眼泪就迫不及待地涌出眼眶,止不住簌簌往下坠,“你分明清楚此去有多凶险,为何还要主动请命,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很可能......”

很可能若前世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她蓦然哽住声儿,身子不住地颤着,旁人只觉她或是担忧此战危险,萧鸿泽恐有性命之虞,却不知,她是见过了眼前人的结局而倒过来在拼命阻止一切的发生。

她本以为她做到了,可原来只不过是命运打了个转,最后回到了原地,狠狠戏弄了她一番。

看着碧芜泣不成声的模样,萧鸿泽缓缓伸出手落在她的肩上,旋即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大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正如幼时安慰被雷声吓哭了的她,“哭什么,再凶险的战役我都曾见过,这次定也能平安回来。”

上了战场能不能平安碧芜并不想赌,她只希望萧鸿泽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冒这个险。

她倏然想到什么,抬眸定定地看向萧鸿泽,不管不顾道:“那邹将军能用受伤这法子躲避出征,哥哥定也能,哥哥便用生病的法子,或也不用上战场,好不好,哥哥你便听我一回!就听我这一回!”

碧芜攥着萧鸿泽的衣袖,哭肿的一双眼眸里满是祈求,她没有旁的愿望,只是希望他不要死,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她不能忍受再失去自己的亲兄长。

看着她这幅模样,萧鸿泽心下滞涩,却是久久未言。

他不能应她。

“小五,肃行与我也算是至交好友,我清楚他的品行,他并非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人,今早我去看他,他同我说的应当是实话。是齐王妃得知了靖城一事,在他骑乘的马匹上动了手脚,才让他坠马折了腿。”萧鸿泽用衣袂替碧芜擦了面上的泪痕,低叹一声道,“你作为我的妹妹不愿我去冒险,肃行的妹妹亦是如此,小五,我知道,其实陛下心中属意出征的人选一直是我,想是你求了誉王,才让誉王命人以或恐功高盖主之名进言,使得陛下改变了想法。”

他默了默,面上显露出几分苦涩,“不瞒你说,得知肃行自马上摔下来后,我反而松了口气,虽是陛下的决定,可我总觉得他是代替我去的,不管是肃行还是其他人,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我到死都会心存愧疚,无法原谅自己,且如今这局势,恐怕除了我,朝中再难有请愿之人……所以小五,哥哥不得不去!”

碧芜抬手看着萧鸿泽眸中的坚定不移,手臂无力地垂下,眸中的光终是一点点消散了。

她知道,她再也劝不动他了。

她原想过无数阻挠萧鸿泽不出征的障碍,却是没想到最大的障碍却是萧鸿泽自己。

她这个心存天下,宽厚仁义的兄长根本无法撒手不顾那些深陷苦难的百姓,他早已下定决心,怀必死之心,为国尽忠。

碧芜终是忍不住掩唇痛哭起来,看着她哭红的脸,萧鸿泽薄唇微张,本欲安慰她,最后却只是抬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他本以为或许这辈子都难再寻回他的妹妹,可谁知后来他不但寻回了她,还看着她出嫁、生子。就算此战他真的无法活着回来,到了九泉之下应也有脸去见他的父亲母亲了吧。

翌日,因萧鸿泽晚间要进宫赴践行宴,萧老夫人便让碧芜抱着旭儿,同萧毓盈夫妇一道,在家中吃一顿午饭。

誉王自也是受了邀,可他晓得,有他在,氛围定会拘谨很多,便以公事推脱,只说午后会过来一趟。

这一顿饭,萧家人虽是都坐齐了,但席上气氛低沉,几乎无人展露笑意,许久,还是萧老夫人道:“都愣着做什么,再不吃,这菜可就凉了。”

说罢,她看向萧鸿泽,“泽儿,此番出征祖母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只愿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萧老夫人面上虽是镇定,可不过说了两句,便不由得哽了声儿,但她强忍着,话锋陡然一转,故作严肃道:“不过下次回来,祖母可就真由不得你了,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得给我娶个孙媳进门,快些生个曾孙!”

被碧芜抱在怀里的旭儿也跟着起哄,“娶孙媳,娶孙媳......”

众人闻言不禁笑起来,面上的阴霾总算是散了些,萧毓盈拉了拉旭儿的小手道:“你外曾祖母才叫孙媳,对你来说,那叫舅母。”

旭儿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着萧鸿泽喊:“那舅舅,就给我娶个舅母,生个曾孙。”

此言一出,众人愣了一瞬,笑声顿时更响了。

萧鸿泽也抿唇笑起来,看向萧老夫人道:“泽儿不在的这段日子,万望祖母保重身体,等泽儿下次回来,便如祖母所愿,娶妻生子。”

听着萧鸿泽信誓旦旦的话,萧老夫人眼眶一热,她抬手抹着眼泪,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抑或是悲喜交加,她重重点头,少顷,只道了两声:“好,好......”

宴上,萧家众人怀揣着复杂且各异的心绪吃完了这顿饭,饭后小半个时辰,誉王才姗姗来迟。

见自家父皇来了,喻淮旭没再呆在萧老夫人身边,而是转身屁颠屁颠地去黏誉王。

誉王与萧鸿泽本有话要说,但见旭儿死死搂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只得无奈地将他抱起来,一道去了花园凉亭。

他将旭儿放在小凳上,将桌上的瓜果糕点推给他,见他乖乖地拿起一枚蜜枣糕啃,才安心地看向萧鸿泽道:“靖城此回战败,且一下有那么多人患疾,其中多少有些蹊跷,安国公到西南后,怕是得先好生调查一番才行。”

萧鸿泽赞同地颔首,“臣想的和殿下一样,臣也曾在西南领兵征战过几年,知道驻守西南的将士并非懒散之辈,常年操练,应不至于这么容易病倒下,着实是有些奇怪。”

喻淮旭听着他父皇和舅舅的对话,又敷衍地啃了一口蜜枣糕。

他对他这位大舅舅前世战死之事原不大清楚,也曾天真地以为他或真是简单地为国捐躯,后来无意在他父皇的御书房翻到一宗泛黄的案卷,才稍稍揭开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