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涟闻言垂下了眼眸,她接过丝帕,重重点了点头,强忍眼泪哽咽着道了一句“多谢娘娘”。
碧芜含笑抬手拍了拍她单薄瘦削的肩背。
她虽不知小涟从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沦落到小小年纪就在成则帝手下做事。
但她知道,这丫头从前过得定是很苦,她也是吃过不少苦头的人,能理解她的不易,也绝不可能因那些往事而耿耿于怀。
小涟两世都救了她,这一世她既是活了下来,她定也会知恩图报,努力待她好,偿还这份救命之恩。
安国公府,栖梧苑。
打李秋澜离开也快有大半个月了,萧老夫人心情郁郁,好一阵子都食难下咽,在萧毓盈的陪伴下,这几日方才好了些。
刘嬷嬷自屋内出来,正欲命人去传膳,行至栖梧苑门口,余光正巧瞥见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怔了一瞬,旋即无奈轻笑了一下,看着那人仓皇离开的背影,唤道:“国公爷。”
闻得此声,萧鸿泽只得止了步子,他掩了面上尴尬,折身喊了声“刘嬷嬷”。
刘嬷嬷心照不宣,只问:“国公爷这是又来看老夫人,怎的到了门口不进去呢?”
萧鸿泽掩唇低咳了一声,“本想来看看祖母,但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这才……”
刘嬷嬷看着自家国公爷窘迫的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打李姑娘走后,他们国公爷这样也不是头一回了,先前习惯了来吃李姑娘做的饭,如今总是下意识走到老夫人这厢来用膳,但忽又想起李姑娘早已离开了,只得悻悻地回去。
她想起老夫人先前交代过,若下回再看见国公爷走错,就将人请进来,便道:“国公爷可急?国公爷若不急,既然来了,不如陪老夫人用个饭再走,老奴正要去膳房传膳呢。”
萧鸿泽闻言,迟疑了片刻,微微颔首,提步入了栖梧苑。
正坐在屋内的萧老夫人乍一看见萧鸿泽,顿时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这孙儿,在秋澜未来前,可谓晨昏定省,日日不辍,不过午间却是很少来的。
看来,今日又是走错了。
见萧鸿泽拱手恭敬地道了声儿“祖母”,萧老夫人点了点头,问了几句他最近办的差事,没多说什么。
待午膳端上来,祖孙二人相对而坐,安安静静地用了会儿饭,萧老夫人便放下了筷箸,长叹了口气。
萧鸿泽见状,也止了动作,关切道:“祖母没有胃口,可是哪里不适,可需孙儿请个大夫来瞧瞧?”
萧老夫人瞥他一眼,看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道:“我没甚胃口,你便有胃口了?说到底也是被秋澜养刁了嘴,而且先前吃饭总是热热闹闹的,蓦然便成自己一人用饭,冷冷清清,哪里还吃得下!”
萧鸿泽垂了垂眼眸,沉默半晌道:“那往后,孙儿每日都来陪祖母用饭。”
听得此言,萧老夫人不仅没生出丝毫喜色,面色却更沉了些,也不知自己这孙儿是真的不开窍还是在同她装傻。
她想了想,转而道:“我在庆德寻了个靠谱的媒人,前两日来信与我说,庆德有户人家,世代从商,家境殷实,且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们家的二公子比秋澜长了四岁,先前因故耽误,最近才捉摸着娶妻,这位二公子人生得清秀,也勤奋上进,正预备着考功名……”
说着,萧老夫人看向萧鸿泽,问道:“泽儿,你觉得此人如何,值不值得秋澜托付终身?”
萧鸿泽默了默,笑道:“听祖母这般描述,应是个不错的人。”
当是比他强些。
不但岁数比他小,而且也能给李姑娘一个安稳的日子,教她不必担惊受怕,唯恐将来有一日守活寡。
萧老夫人见他这般反应,挑眉问:“当真?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自然是心里话。”萧鸿泽道,“李姑娘若真能寻到一桩好姻缘,孙儿自然替她高兴。”
“你真这般想?”萧鸿泽虽表面看起来平静,可眼底隐隐闪过的失落到底没能逃过萧老夫人的眼睛,她抿唇暗暗笑了笑,而后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但凡你对秋澜有半分情意,祖母也就撮合你们了,毕竟你们也算是指腹为婚,有旧日那桩婚约在的……”
萧鸿泽闻言怔了怔,他回味着萧老夫人的话,追问的语气不由得急了几分:“什么婚约,祖母这是在说什么?”
“呀,瞧祖母这老糊涂,年岁大了,这么重要的事儿竟是都忘了告诉你。”萧老夫人装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对着萧鸿泽道,“当年你出生后不久,秋澜的母亲也跟着有孕,他们便约着,若李夫人生的是个女孩,便嫁入安国公府当萧家的媳妇,只可惜这个孩子小产,没能出生,但约定并未失效,再后来,李夫人就生下了秋澜……”
萧老夫人简略地解释了几句,又道:“不过,这也是陈年往事了,秋澜尚且不再提起,你也不必在意,只当这事儿不存在吧。”
这桩婚事萧鸿泽是真的不知情,听得萧老夫人方才说的话,不由得惊诧地抬首,“所以李姑娘知道此事?”
“秋澜怎会不知呢,李婆婆定是告诉过她的,想来那丫头也看出来你不晓得,也不曾对你提起,或是怕给你增加负担吧。”萧老夫人道,“那孩子自尊心重,不想你是因为父辈的承诺迫不得已娶她,就选择故意不对你说。”
萧鸿泽愣愣地坐了片刻,却是蓦然站起身,急切道:“祖母,孙儿先退下了。”
“唉,国公爷,您这是上哪儿去?”
端着茶水进来的刘嬷嬷见状不由得惊诧道,但萧鸿泽并未答她,只与她擦肩而过,步履匆匆往外头而去。
刘嬷嬷纳罕地看向萧老夫人,却见萧老夫人含笑道了一句,“随他去吧。”
两日后,碧芜出宫带着旭儿回安国公府时,萧鸿泽并不在,问起来,萧老夫人只答,你哥哥出去几天,说要去办些事儿。
碧芜不禁有些疑惑,她怎未曾从成则帝口中听说,他派萧鸿泽出外办什么事儿。
坐在一旁的萧毓盈却是看出来了,她凑近碧芜道:“我看呢,大哥哥怕不是去庆德办事了。”
她说着,看向萧老夫人,萧老夫人也未否认,只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碧芜看祖母这般反应,登时恍然大悟,可见她们这位祖母刻意同她们打哑迷,也跟着装糊涂,“庆德是个好地方,哥哥此趟去那儿,想来定是收获颇丰。”
她话音方落,一屋子的女眷对望着,皆忍不住笑起来。
碧芜如今是皇后,没敢在安国公府呆太久,陪着自家祖母用了晚膳,方才过了未时,便启程匆匆回宫。
在她陪萧老夫人的时候,旭儿一直同他那位小舅舅待在一块儿,在萧鸿泽专门辟出来用来习武的地儿练习射箭。
旭儿年岁还小,个子也矮,还提不动那沉甸甸的弓,只能在一旁坐着,看着萧鸿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