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她两手攥住袖口,不赞同地看着他。哪有这样吓唬人的,她头上一层汗,后背的衣裳都湿了一层。
赵誉凝了凝眉头,脸色微寒:“怎么,朕暂不罚你,你不愿意?”
福姐儿心里那口气一松,语调里就多了几许娇意:“布偶不是臣女做的,臣女不能写那个……认罪书。”
赵誉低声笑道:“还由得你?”
敲了敲面前的小几,将上头的纸笔推向对面,“过来。”
福姐儿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挪着小碎步走上前。
赵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提起笔。
福姐儿无奈拾起那狼毫,水眸望着赵誉一脸为难。今天写了认罪书,焉知不会成为将来的隐患?
皇上到底是真想放过他,还是另有旁的心思?
见福姐儿提笔迟迟不落,赵誉“嗐”了声道:“忘记你不识字。”
撑着绣榻站起身来,绕至她后头。
福姐儿脊背僵直,动也不敢动。
赵誉右手从她身后绕过,握住了她的右手。
福姐儿耳尖红透,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耳后便是那灼灼热气。手指被不轻不重地攥住,像有一丝叫人心惊的电流从指端蔓延至全身,叫她动弹不得。
赵誉的侧颜几乎是贴在她腮边,男人低醇的嗓音就在耳畔。
“朕教你写。”
福姐儿的手完全是麻木的,僵硬的任他带着她在纸上走笔游龙。
脑海一片空白,心尖颤得厉害。脊背触及身后滑凉的丝质衣料,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难捱的时刻晃似一辈子那般漫长。
赵誉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含笑指着段落尾端的空白处道:“自己的名字会写么?写在这儿。”
几乎在他松开她的一瞬,她才恢复了呼吸,再耽搁片刻,只怕她就成了史上第一个因为紧张而窒息而死的人。
福姐儿恢复了几分清明,垂眼朝纸上瞧去。
陡然地,才好起来几分的脸色又变得古怪至极。
福姐儿抿着嘴唇,惊愕、不敢置信、恼怒、羞窘,诧异……行行种种无数样情绪在她脸上来回变换。
纸上跃然几行大字,铁画银钩,遒劲有力。
花明月暗笼轻雾……。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教君恣意怜(注一)……
她虽读书不多,可这种直白浅显的艳句她还是能明白的……
赵誉不知何时,已辗转到她身前,俯下身去,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
“怎么脸红了?你知道朕写的什么,对么?”
福姐儿抿着嘴唇,被迫仰对他沉沉的眸子对视。
泪光在眼底熠熠而动,启唇只说了一个“皇……”字,赵誉扯动唇角,凉凉地笑了。
“你分明识字,为何上回与朕说谎?”
他头顶上的双龙抢珠赤金冠在窗隙洒进来的光线下,是那样的刺眼。
福姐儿哑着嗓子道:“臣女……臣女是怕皇上,要考臣女的功课……”
赵誉着实未曾想过,竟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小姑娘给他戏弄得面红耳赤,眼泪都迸出来了,樱唇微启,贝齿怕得直打颤。
一声轻笑,从他胸腔内溢了出来。
他忽然发觉,每次对上这个喜欢自作聪明的小姑娘,他心情就莫名地愉悦起来。
赵誉无意真将人弄哭了,眸光微闪,收回了手掌。
福姐儿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浑身脱力连笔都拿不住,“咯”的一声,那杆御笔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赵誉脚边。
赵誉回转身,手握成拳凑在唇上咳了一声,缓缓踱开两步。
“过两日,朕派人送你回家。”
福姐儿一怔,愕然看向他。他要遣她出宫?
赵誉没有去瞧她。他背转身去,福姐儿无从看见他的表情。只听他沉缓地道:“罢了,待朕与梓童商量。你去吧。”
福姐儿动作僵硬地站起身,勉勉强强行了礼,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殿中走了出去。
赵誉回眸,见小几上头,适才他握着她的手写字的那张纸,被风轻轻掀起一角。
鼻端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浅淡的馨香。
赵誉摊开手掌,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唇边渐渐沁了一抹苦涩的笑。
福姐儿回到坤和宫,就被苏皇后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