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朋友生病,去医院了。”
徐晚星愣了片刻,难道老徐陪张姨去医院看朋友了?可以她对这二位的了解,他们不是那样高调的人啊,平日里有人开玩笑,都会避嫌,怎么会同行出入这种场合?
夜里,徐义生回家了。
徐晚星坐在沙发上等他,听见开门声,扭头,“爸?”
徐义生愣了愣,“这都几点了,还没睡?”
“你也知道时间晚了啊?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家。”徐晚星起身,“吃过饭了没?电饭煲里有排骨汤,还热着呢。”
“吃过了,你快去睡,明天还要上学。”
徐晚星去厕所洗漱,出来时不经意问了句:“你一直在茶馆待到这会儿啊?”
“是啊。生意好嘛,你张姨忙不过来,我就顺手帮帮忙、打打杂。”
徐晚星定定地看他片刻,没说话,最后移开视线,“那我睡去了。”
她在卧室躺着没作声,等到屋外传来洗漱的声音、关门的声音,才偷偷起身。外界陷入一片黑暗,她摸黑走到门口,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检查大衣口袋。
先摸到的是徐义生的钱夹,前些年他过生日时,她送他的礼物。好多年过去,劣质皮已经磨得斑驳,他却还在用。
然后指尖才触到薄薄一摞纸。
她用手捏出来,摊开,打开手机电筒,看清了票据的抬头和入院手续的字样。
蓉城第一人民医院。
就诊人:徐义生。
病情诊断:结肠癌中期,原发部位癌有部分浸润,伴随较少区域淋巴结转移。
黑暗是最佳掩护,藏住了波涛汹涌的情绪。
徐晚星握着那叠单子,浑身都在颤抖。片刻后,她熄灭了手机的灯光,缓慢地蹲下身来,死死捏着手里菲薄的纸张,埋头在双膝之间,无声而剧烈地哭起来。
上高三以来,罗学明常挂在嘴边的话变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不觉,徐晚星也听了进去。
动力从未如此满溢,未来也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明亮过。
她总觉得再努力一点,闪闪发亮的明天就会到来。
也因此,她忽略掉了很多细枝末节。而在发现那叠票据后,它们来势汹汹,一股脑挤进了她的脑中。
徐义生瘦了很多,食欲不振,脸色也时常泛白。
偶尔她问起,他只说是生意太忙,没睡好。而他停下拼命三郎的脚步,偶尔歇歇不摆摊,她就放下心来,不做多想。
徐晚星最终把那叠单子原封不动放回了他的大衣口袋里,回到卧室,彻夜无眠。
次日,她去了兴旺茶馆,找到了正在柜台后算账的张姨。
“咦,什么风把我们的大忙人吹来了?”张姨含笑斜眼看她,“自打上了高三,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徐晚星没有笑,只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也渐渐敛了笑意。
“张姨,我爸的病到底怎么样?”
张姨指尖一颤,计算器上的数字都乱了。她张了张嘴,看徐晚星半天,才声色艰难道:“你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年前。”
“怎么发现的?”
“他老肚子疼,我劝了好多回让他上医院,他都不去。最后还是他大出血,硬撑着自己去了医院。医生要家属过去,他不肯让你知道,迫不得已才一通电话把我找了去。”
“医生怎么说?”
“说是结肠癌中期,部分淋巴结有癌转移,现在还在化疗阶段——”
“预计存活期——”徐晚星掐紧了手心,喉咙发干,“说了吗?”
张姨与她沉默对视,良久,别开视线,“……五年。”
那晚,徐义生照常摆摊。
徐晚星做完作业,骑车跑到夜市,二话不说帮他递碗端盘子。
徐义生急了,“都高三了,还浪费时间做这些事,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早点帮你做完,你早点回家休息。”
“我有什么好休息的?下午五点才出来摆摊,哪有这么早回去休息的,还赚不赚钱了?”
“钱没有身体重要。”她强硬地说。
“没有钱,身体不好了也没病治。”徐义生把手一挥,“你的心思该用在学习上,别的可别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