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心性有差异,大约他并未迁怒和自己差不多大,明显无法涉及长辈恩怨的楚玥。
在这种环境下,少一份恶意也是好的,能让人多一点信心。
楚玥提起裙摆下了车,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是侍女的搀扶下往客舍而去。
……
再说楚家。
喧嚣的鞭炮喜乐下,阴霾尽去,楚家男人兴高采烈,畅饮开怀。只除了楚温,他不舍失落,送走了披红描金的婚车,喜宴尚能欢笑,待宾客散尽,连续几日情绪低迷。
一日议事毕,二弟楚雄拍拍他的肩,笑:“侄女得良婿,兄长为何不快?”
“我有一事,欲询问父亲。”
楚温却蹙眉:“父亲,不知我家与镇北侯府,是否有旧怨?”
楚玥不敢把噩梦和盘托出,但挑拣着说一些还是可以的。她说,梦中傅缙与她家有旧仇,故而冷待她。平白无根的楚温自然未信,他还安慰了女儿,说梦境光怪陆离什么都有,勿以为真。
只日前傅茂的表现,却让他生了些许疑虑。
傅茂年少,历事少,城府浅,不过楚家众人也不认识他,各人性情有异,沉默疏远也无甚出奇的。
但楚温嫁女不舍,特地寻了傅茂嘱托一番,他忽发现,少年比刚才在大门前有些不同,脸没绷得那么紧,话多了点,神色也和缓一些。
要说两者区别,方才大门人多,现在人少;而刚才是楚源领着两个儿子和傅茂说话的。
忽想起闺女和他说的那个梦。
这几日间,不经意间总想起,故而由此一问。
正端坐书案后的楚源,闻言眉心一蹙:“你何处听了这胡言?”
他面露不悦。
“兄长何出此言?”
楚雄见状埋怨:“我家与镇北侯府两代姻亲,亲密无间,如今傅家又助我家脱离险境,何来仇怨?兄长莫要听信胡言来质问父亲。”
楚温慌忙站起:“父亲恕罪,孩儿并无此意。”
楚源也未苛责长子:“坐下罢,我家幸免于难,略有一二妄言不足为奇,不可轻信?”
楚温羞愧,忙拜:“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他想,大约是傅茂深居简出惯了,人多不自在,是自己糊涂了,竟联想到小女孩儿的黄粱一梦。
楚温深深拜倒,上首楚源和次子对视一眼,眉心拢了拢。
……
这时迎亲车队,已即将抵达京城了。
在距离京城南门三十里外的谷乡驿舍,队伍停下。傅茂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这一段,将由傅缙亲迎。
沐浴梳洗,描眉涂脂,卸了一路的沉重凤冠和喜服再次上身,大红鸳鸯盖头重新覆上。
在婚车上等了约莫两刻,外头一阵骚动,紧接着鞭炮炸响,喜乐齐鸣。
如意等人高兴又紧张,“女郎,世子爷来了!”
是啊,终于来了。
楚玥撩起盖头,嘱咐:“谨慎些,进了侯府就按先前安排归置值守。”
如意等人俱以为是防止侯府人看轻了自家,忙忙应了,一脸严肃,又道:“女郎,您快快把盖头蒙了,今儿你可不能自己揭。”
时机不合适,楚玥也未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让那片殷红重新覆上。
婚车很快就动了,一路喜乐未停,有仆役端着钱篓子缀在末尾,隔一阵子撒一把大钱,欢呼声贺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热闹。
楚玥腰背挺直,静静端坐,不知过了多久,婚车终于停了下来。
又是一阵震天的鞭炮声,披红挂彩的镇北侯府,今日宾客盈门,起哄声,笑闹声,见了新郎官引婚车至,瞬间拔高至顶点。
傅缙玉冠喜袍,微笑温润,朝四方稍一拱手,翻身下马,立于婚车前。
镇北侯府的朱漆大门前,早已铺就了一直通前厅礼堂的丈宽红毯,婚车正正停在红毯处,外面有个妇人的声音,大约是喜嬷嬷。
“请新夫人下车。”
楚玥被搀扶下车,一截子红绸被递在她手里,另一截则递往她身边。
她身边站了一人,红袍皂靴,一身新郎官吉服,毫无疑问,这是傅缙。
礼官唱:“新郎官引新妇进门!”
隔壁那对皂靴往前迈了一步,楚玥深吸一口气,缓缓跟上。
一步又一步,登台阶,入大门,过火盆,跨马鞍,进入礼堂。傅缙每至一处障碍,缓步甚至停顿,耐心等候,周围一片叫好声艳羡声,啧啧称赞。
楚玥不禁苦笑,果然无可挑剔。
至此处,陪嫁侍女已不能搀扶她。如意等人一松手,喧嚣声如潮,眼前赤红一片,仅见缝隙处那一双簇新的皂靴和一截绣了吉祥云纹的喜袍下摆。
gu903();楚玥真真切切感觉到,她只身入了镇北侯府。眼前却非可托付一生的良人,而是表里不一很可能欲亲手取她性命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