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邑乡到平津,有官道,因地势平整还十分宽敞。不过到底乘车比不得骑马,是要慢一倍不止的。
楚玥说得没错,再不出发,天黑前就无法抵达。
起身梳洗,更衣用膳,不过两刻,楚玥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毛斗篷,傅缙给她拉上兜帽裹得严严实实,匆匆忙忙登车离开客舍。
天儿依旧极寒冷,万幸的是,今天的风雪比前两日要小一些,走起来稍轻松点。
紧赶慢赶,终于在申时抵达平津。
冬季日短,天色已开始昏暗了,楚玥推开轩窗往了眼,见长街尽头是一户门庭开阔的高门大院,虽这角度不见匾额,但看广亮大门和院墙皆披红带彩,红彤彤极喜庆,想来这就是杨府。
“杨太夫人乃祖母姨表姐,多年来感情甚笃。”
傅缙本来也随楚玥坐车的,接近平津时他便下车跨马,护着车驾前行,这会儿见她微露疑惑,便解释道。
“哦。”
难怪了,寻常高门大户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几乎不出远门,张太夫人还是属于格外冷清喜静的类型,实话说,楚玥之前还挺诧异的。
镇北侯府如今如日中天,杨氏家主杨笙又迎了出来,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这杨笙相貌还不错,没有发福,算得上是个中年美大叔。论辈分他是傅缙表叔,和杨家亲戚女眷礼貌寒暄后,楚玥也不端着,给对方微微一福,行了个晚辈礼。
杨笙慌忙虚扶,客套一番,接着他亲自领路去张太夫人暂居的客院。
拜见张太夫人自然是最重要的。
张太夫人暂居的院舍是在花园子一侧,一路行来,这杨府到底是积年世家,屋宇重重古朴厚重,花园子建得很别致,虽眼下光秃秃的,但春夏秋的美景仍可窥一斑。
张太夫人已等着了。
见傅缙楚玥一前一后行来,虽相距半臂十分规矩,但傅缙脚下行得缓,过门槛时还顿了顿,微微侧头,待她站定了,才继续举步。
老太太和张嬷嬷对视一眼,小两口这是和好了。
张太夫人露出笑脸:“快快起罢。”
问了傅缙几句路上的事,又问了楚玥几句弥月宴,二人一一恭敬答了。
“既一切顺遂,那便好,明儿我们回吧,这也耽搁了不少时候了。”
张太夫人看向并排坐在左下手的孙儿孙媳,拍了拍傅缙的手,又拉过楚玥。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既能成夫妻,全有一段缘,当好生珍惜才是。”
“是。”
楚玥侧头,傅缙也正看过来,二人对视了一眼。
她忙规矩应下。
老太太素来清冷的面容露笑,半晌抬目,盯着槛窗外披挂了一片艳红的花园子,喃喃:“缘来相知本不易,莫教虚度空叹息。”
隐隐带着惆怅叹息,楚玥一怔,抬眼看去,却见张太夫人远眺窗外,神色有些怔忪。
也不知为何张太夫人会嗟叹,但明显不是和她说的,气氛有些沉寂,傅缙看了她一眼,楚玥会意,眨眨眼睛问:“祖母,姨祖母家不是寿宴么?为何会挂同心结?”
同心结,顾名思义,这是办婚嫁喜事才会用的。
其实一路行来她都有些奇怪了,不是寿宴么?怎么这红绸是结成同心结?而且杨太夫人寿宴都过去两天了,正常该拆下来才是了,怎还挂着?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楚玥和张太夫人关系虽没过分亲昵,但总体比刚开始时好了许多,最起码请安时不再是尴聊,能真谈些话。
“是你杨家表叔的嫡幼女要出阁了。”
好日子和祖母大寿挨得很近,贺了寿正好出门子。
张太夫人回神:“好了,你们奔波一日也累了,去给你杨家姨祖母见个礼,便歇下罢。”
明日一大早,还得启程回京。
傅缙和楚玥自然无有不应,告退后,便一前一后出了去。
男的高大昂藏,女的纤细婀娜,不疾不徐,缓步向前。
张太夫人目送孙儿孙媳背影远去,待出了院子,又和杨笙一起,沿着花园子的甬道渐行渐远。
视线在孙儿孙媳身上定了片刻,又移到杨笙身上,欣慰笑意渐渐就敛了,她轻叹一声。
“太夫人,往事已矣,你莫要嗟叹了。”
作为张太夫人的陪嫁丫鬟,张嬷嬷最清楚旧事不过,也最清楚主子为何惆怅。
杨笙,和傅缙生母张氏同年。
张太夫人生母早逝,父亲续娶,继母面甜心苦,好在还胞兄互相扶持。可惜的是,她兄长也是个不长寿的,二十出头就病逝,膝下仅遗一女。
兄长就仅剩这点血脉,留在娘家给人磨搓,张太夫人自然不肯的,她就将侄女接来,养在膝下。
说是侄女,其实和亲女也没什么两样。
老侯爷也不嫌疑张氏丧父孤女身世,发妻无所出,膝下养的是庶子,欲将侄女嫁了养子留在身边,他怜惜,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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