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柏,益母,苦丁,紫草,……”
先嗅了嗅,然后刮出一点粉末尝了尝,陈御很快分辨出里面的药材,“配得不错,药性温和不伤身体。”
他将瓷瓶子塞好,放回傅缙手里,“这是避子药。”
避子药?
避子药!
其实他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直至陈御万分笃定的一句话出口,登时,傅缙脑内那根弦“啪”一声就断了。
一股寒凉从脚底窜上心脏,他整个人都冻住了,甚至这一刻他不知能给什么反应,脸是僵的,双手禁不止微微颤了颤他的反应不大对劲。
其实傅缙拿着这么一瓶子避子药过来让辩证,本来就已经不对劲。
陈御大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忙劝:“承渊,玥娘这事也没做错,这征战频频奔波劳碌的,怎适合受孕生子?”
“你们还年轻,不急,等以后安定下来,爱生几个就几个。这药不伤身体的,想必是名医配置,玥娘也没乱来,你别生气。”
“玥娘历来有主意,你这么忙,她大约想着这点小事不用告诉你了。你好好说话,勿……”
她确实是有主意的。
服用避子药也没有告诉他。
陈御还在劝说着,傅缙心头却冰冰凉一片,陈御不知道,这药她不是开战后才开始服用了。
在京城时,他就撞见过这个青花小瓷瓶,如今仔细回忆,这瓶子平时却仿佛没有放在妆台上的。
当然不放了,是得仔细收妥的,不然时间久了,他会总容易发现的。
他扯了扯唇。
婚后她一直服用避子药。
还是特地请名医配置,不伤身体。
她这是从来没打算过给他生孩子。
非常清晰,这是傅缙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
……
暮色四合,斜阳渐渐已隐入地平线,只余赤色晚霞渲染天地,为繁华的易州古城披上一层晕红。
楚玥走得很快,夏日炎炎,她心下甚是焦灼,事情就这么骤不及防的发生了。
梨花急急追在后头,她又焦又愧;“主子,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把药瓶子收妥当。”
楚玥闭了闭眼:“不怪你。”
也不好太责备梨花。从前这瓶药是藏在孙嬷嬷的下房里的,但此一时彼一时。驻城还好,若扎营野外,梨花本人连个独立营帐都没有,直接在近卫营拉道帘子了事,东西都混在一起收拾,却是放不得。
只能搁在她本人的行装中。偏行装简洁,也就一口箱子的事。
她苦笑,常在河边走,湿鞋也不奇怪。
穿过甬道,踏上回廊,一进分隔前后的内仪门,便到了夫妻临时安置的院落。
夕阳余晖渐渐消散,暮色笼罩,开阔的院落内外,冯戊等贴身近卫一个不见,静悄悄的。
“你下去罢。”
打发了梨花,楚玥入了院门,视线穿过静悄悄的庭院,三级青石台阶上,正房大门正闭阖着。
穿过庭院,登上台阶,立着看了两扇透雕回纹的大隔扇门片刻,她伸手轻推。
“咿呀”一声响,隔扇门并未上栓,应声而开。
未曾燃烛,昏暗的室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端坐方桌旁,半侧身背对着她,黑甲上血迹斑斑已干涸呈黑褐色。
傅缙。
门推开,昏暗的天光落在傅缙的侧颜上,他神色凝肃,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他一只手搁在方桌上,手畔,静静立着一个青花小瓷瓶。
楚玥凝视了他片刻,慢慢上前,轻声唤:“夫君?”
这声音仿佛是一个机括,开启了室内的一切,傅缙慢慢转过身来,看她足有半晌。
那双深邃的眸子如今黑沉沉一片,一眼望不见底,半晌,“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
很哑,很沉,像是被砂石磨砺过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异乎寻常的平寂。
楚玥心里沉甸甸的,她深吸了口气,握住他桌上的那只缠了黑布掌套的大手,“当然记得,我们有媒有聘,拜过天地的。”
“拜过天地?”
傅缙讽刺一笑:“原来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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