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2 / 2)

gu903();天上的月儿捧着脸,无辜又纯洁地耷拉下眼皮,瞧着这下面迷离又混乱的一夜。

官白纻单手掩面,浑浑噩噩地从花园中走出来。她神情恍惚,连脚步都掺着些许踉跄,耳畔仍是高年尚算温和的反问。

是了,为什么会救他?又为什么能任由这人如此轻易地靠近?

前世不是只因听到殷俶有将自己嫁予此人的念头,她便已经羞愤至极,自戕以明心智了么?

脑海中似是浮上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该是一个人的背影。只是她想走上前去,眼前却竖起看不起的藩篱。她的手申不过去,她的呼喊也不能被对方听到,她只能用力地捶打面前的墙面,想要挽留住什么,可对方就那样脚步不停地缓缓走远,直至消失在她的视野尽头中。

“文征……你能不能,回头再瞧我一眼。”

哀戚的女音凄婉悲怆,却挽留不住那离去的脚步。官白纻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她呼吸一窒,循声过去,躲在遮掩的假山后面,轻轻探过头去瞧。

衣着华美的女子站在光影中,泪流满面。她头戴珠光四射的花冠、插满了珠翠,身上的衣服层层堆叠、像那开在盛夏中的牡丹,繁复金贵。

伴随着抽泣带来的躯体颤动,她便像那正经受骤雨摧残的花枝般痉挛得摇颤着。她是陆家的女儿,不能纵情地笑、更不能畅快地哭。哪怕心痛到极致,也只能以这样扭曲的端庄姿态,在这无人会在意的深夜,稍稍失态片刻罢了。

是陆蓁蓁。

官白纻不由自主地扶上胸腔,那里面正呼啸着西北的冷风,有什么可怕的猜想破土而出。

她探出身,就要上前,一只手却骤然从她身后绕出,捂住她的嘴唇,将她又拽回假山背后。

他漫不经心地越过官白纻的侧脸,微微探出头去查看那处的情形。他的气息拂过她的侧脸,眼睫在眨动间似乎也刮擦过她的耳尖。独属于他身上、厚重又温醇的檀香气包裹在她的身侧。官白纻伸出两只手拽上他的腰上的挂饰,紧紧收紧。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依旧很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在观察着,不见丝毫被心上人背叛的愤怒或羞恼。他看向陆蓁蓁的目光,平静得如同看着一株花、一棵草般稀松平常。

他的指尖温柔得搭在她的侧脸上,细腻柔软的指腹、沾着些许的湿冷的意味。就像那蟒蛇湿滑的肚腹,缠绕上她的面颊。

醉酒、受伤、神志不清时,被他含在嘴中小心翼翼低喃却不肯大声倾吐的那一声声呼唤犹在耳畔。念起陆蓁蓁时,那不似作伪的脆弱与依恋的神情犹在眼前。

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呢?殷俶,你不是爱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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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除夕夜(七)

殷俶从官白纻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困惑和疑虑,他却没有此时为其解惑的打算。他冷眼观察着陆蓁蓁的动静。

见她还痴痴站在原地,他轻飘飘地哂笑一声,顺手握上官白纻的手腕,将人拉走。他对旁人的故事素来不过是闲来瞧上一眼,权当解闷。

他在前面不言不语地走,官白纻虽被他牵着,却笃定地知道他要去的地方。这似乎已经成为二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前世那么多年的厮守,这样的默契何止这一桩。

他在她心中留下了那么深的印痕,以至于当她开始思虑着如何将这人从心底里拔除时,却愕然地发现,这人早已深深扎根于心中,根系繁茂。

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么呢?这个问题她前世不敢去想,可今生,不知为何,这个念头时不时地浮上心头,一遍又一遍地拷问着她。

二人走到一处结冰的湖面,厚厚的冰层上,是凝结如霜的月光。过了半晌,天上飘出半片乌云,月亮隐在那云层后,天地灰暗下来,飘起细微的雪粒。

湖面黯淡下来,愈发显得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与里面的丝竹歌舞是如此繁华喧嚣,也愈发让他二人显得寥落起来。

虽寥落,却并不孤寂,毕竟还有人陪着。

殷俶拽着她顺着窄窄的木走道来到湖心白色大理石雕琢的亭子内。四四方方一小亭,从亭内一眼瞧出去,是望不见边的湖岸与铺天盖地的细雪。

天气冷下来,知道她畏寒,殷俶顺手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搭在她的肩头。官白纻不肯,二人便这样推搡着走进亭内,最后共披着殷俶的大氅,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就这么紧挨着坐下来,一起望着亭外昏暗的风景。

“早知道,爷该撑把伞来的”,他瞧了眼外面的雪,蹙起眉。

官白纻斜睨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似是真有恼意,不由笑一声,从袖口里掏出小帕子,像模像样地举过殷俶头顶,“回去的时候,鸦娘用手绢儿为爷撑伞,保准伤不到头顶的这顶宝冠。”

殷俶也笑了,将头上的发冠解下来,揣进怀里。他知道这是官白纻在揶揄,这顶发冠他素日是不会戴出来的,唯有需要撑场面拿乔的场合,才会偶尔穿戴。

身为皇子,什么奇珍异宝不该见过。可惜他是个不太受宠的,所有银子都要如妇人般精细计算,仔细安排,才能撑出这一份皇子的尊荣,不至于露怯。

若是换任何其他人敢这般说,殷俶表面纵然不露声色,心里却已经定下了这人必死的结局。可偏偏换作官白纻,他就是生不出一点厌憎的心思,只是觉得她若喜欢,由她便是。

自他出生,他必得不停地算计着、提防着、经营着,才能在这深宫里好好地活到现在。他的幼年,被陆皇后的歇斯底里裹挟着一刻不停地向前;他的青少年时代,又因父亲的不喜与李贵妃的敌视,活得更为谨慎。

似乎没有一处地方,能让他停住脚,扶着墙,稍稍喘口气。

只是,他半垂下眼,佯装自己闻不到整个大氅里充斥着的女儿暖香,顺带遮掩着眉眼间的闲适与眼眸里松散的倦怠与浓郁的惬意。

官白纻钗环上冰冷的珠串流苏垂下来,蹭到他的眼角。他也不挪动,任由这流苏亲昵又缱绻地挨蹭着他的眼角,逐渐染上些许温柔的热度。

“爷,今夜的事?”

“陆蓁蓁送的人叫宋文征,此人是郑国公心腹的遗腹子。那个心腹为救国公而死,所以郑国公便将宋文征接到身边教养,此人与陆蓁蓁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鸦娘瞧着,那陆姑娘对这位文征用情至深。”

她试探着说道,殷俶听到她称呼宋文征的方式,神情里透着些许不虞。又听见她的问话,抿抿唇,轻慢地挑了挑眉,“不过一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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