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背身,心有点疼。
柳儿说的有道理。当年的自己守不住,儿子也守不住吗?自己念了一辈子,儿子也要走这条路吗?自己尚且有天下,可这个儿子却连身份都没有,再要带走他的人,他怎么办?
皇帝生平第一次觉得,他为了儿子,似乎也不能让程紫玉出事。尤其他看出儿子已经上心,很上心的眼下!
侍卫和官兵又将现场状况再次描述了一番,将伤亡损失报了一番。还表示,案发时有几个目击者,是附近的村民。他们都瞧见了黑衣人拉弓射箭的场景,后来黑衣人逃窜时,百姓们惧怕受牵连,纷纷紧闭门窗,直到官兵出现才敢开门。
他们来之前,附近几十里地的百姓都聚在了案发地,他们恐惧于如此恶劣的凶杀抢劫案,他们求请圣上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还郡主公道,还他们安定……
嗯。
做戏嘛,自然是要全套的。
程紫玉当然是安排了黑衣人真刀真枪耍了一把。周围百姓既能做了目击证人,为了他们自己的生活环境,也会帮着闹大这事。要的么,就是这个效果。
当然,程紫玉不会白白利用这些百姓,她一向是有恩必报,她已经想好了感恩之道……
皇帝试探问向柳儿:程紫玉最近可有树敌?
柳儿心下翻了一个白眼,暗道:您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
但她还是按着程紫玉的指示,继续煽风点火:
郡主心善,入京后从不惹是生非,也一直深居简出,并无仇敌。但今日祸事主谋敢在天子脚下动手,还能全身而退,不留马脚,显然是既不惧天威,也实力雄厚。既对郡主随行的路线了如指掌,还对将军行踪算计于心,想想就可怕……
皇帝心头怒火如平地一声雷,瞬间窜了八丈高,随后一阵后怕。
确是如此啊!
胆大的不怕,可有这实力和能力才叫人忧心。
他也想到了前几天文兰遇刺那事,很像,究竟是巧合还是同一拨人?若是后一种,冤枉了太子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自己都沦为了幕后家伙刀子啊,这是对皇权的亵渎,这是挑衅,这是大不敬,有些可怕……
可柳儿却是突然咚咚咚咚叩地,差点吓了皇帝一跳。
“奴婢有话说,请皇上应允,恕奴婢无罪。”
皇帝知道柳儿的名字挂在亲卫,是李纯的人,自然允了。
侍卫和官兵得了示意殿外等着。
柳儿再次叩头。
“奴婢是刚刚想到了一条。皇上且听听看。”
“但说无妨。”
“若今晚之事只是冲着郡主而来,并不可怕。但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皇帝瞬间眯起了眸子。
目的不在程紫玉的话?在哪儿?在李纯那儿!
“你是说……”
“会不会有人想乱了将军的心……”
柳儿点到即止,这是程紫玉要求的。
皇帝不会喜欢太聪明的人,因为他自己就多疑,让他自己想入非非,担惊受怕的效果会更好。
果然,皇帝的面色比先前几次都还要黑。
李纯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臂膀。这条臂膀的心和意若乱了,害的是谁?是他,是他这个皇帝!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这才对啊,谁在乎区区一个程紫玉?可程紫玉一死,李纯一定受不了,正如当年的自己,那得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应该说,多少年都恢复不过来!
李纯这孩子死心眼,他若是想不开,那自己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届时,措手不及的他无异于折翼之龙,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帝瞬间后背发寒,口干舌燥,焦心上涌。
“彻查,彻查!”他喃喃。
正是如此心烦意乱时,一身是血,一脸愠怒的李纯出现了到了。
皇帝极不淡定倏地从龙椅站起。
好在虚惊一场,儿子身上的,都是程紫玉的血。
“锦溪如何了?”皇帝喉头发紧,盯住了李纯。第一次,他这般在意程紫玉的生死。
“中了两箭。还有三道擦伤和无数处撞伤。其中一箭再深半寸就有性命之忧。”
这么说,是并无性命危险了,皇帝大舒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纯儿,朕让你亲自彻查这事可好?”皇帝的口吻有些小心翼翼。
“夫人重伤,我要回去陪她。而且,我得避嫌才是。”李纯神情冷淡,表情沮丧,整个人都充满了挫败感。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这般自责……”
“是我的错。”他居然打断了皇帝,可见其分寸已乱。皇帝听在耳里,心下又是一痛。
“我以为她跟了我,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可才几天的功夫,她便成了这副模样。先前在宁波便是如此,这次还是这般。跟了我,外人看来是福,但究竟是福是祸,还犹未可知。”
皇帝眉心又是一跳。
“你也觉得,这事是冲你而来?”
李纯没有正面应,反而道:“我若连她都守不住,如何帮您守江山?”
皇帝无言以对。这话,没毛病。
李纯告退了。
皇帝却难以入眠了。
既为了李纯,也为了眼下局势。
他开始想入非非,收拾了太子,收拾了贵妃,势力盘搅动后,必有反扑,或许,他该亲手明朗一下棋盘了!
皇帝吩咐了彻查,调派了不少人手下去,他一夜没睡,在御书房来回走到了天亮,而后直接去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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