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来到权贵以及权贵亲朋遍地走的京城,其实一直都夹着尾巴,跟他们在金陵时纵仆当街打死人仍能扬长而去那时不可同日而语。
薛蟠就算再不懂事,在京城也不收敛,可别忘了他身边的管事、长随和小厮却没那么“小聋瞎”:金陵的护官符拿到京城可不怎么管事儿。
遇上惹不起的人家,不管薛蟠如何吩咐,他们只管把他家少爷杠起来一路家去,而伶牙俐齿些的管家则上前求饶赔罪,所以薛家进京有段时日,薛蟠也没机会惹下什么祸事来,至多就是纨绔名声坐实了,没那么好听而已。
总之,宝钗是真想不到她进宫待选受阻,原因竟是她哥哥牵扯进了人命官司。当时宝钗第一反应是:怎么能翻旧账呢!银子我们家给得足足的,上下都打点好了呀……随后薛家的老管事又烦人又使银子,打听来了新消息,说是看在王大人和贵妃娘娘的份儿不深究,但想进宫真的是不成了。
那会儿宝钗真是又气又恼又羞愧,然而再恼再怨也是亲哥哥……别说宝钗没心,起码她挺清楚:荣府毫不含糊直接吞了林妹妹家产,须知林姑父生前做了多少年盐政!她笃定没了哥哥,她的下场类比林妹妹,好不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梦断进宫青云路后,宝钗越来越清醒:再加上表姐王熙凤被仇家首告,表姐夫琏二哥几次都被差役请去刑部衙门……哪怕琏二哥好好的出去好好的回来,荣府长房这边的名声……显然也不成了,往后贵妃娘娘纵然有心提携,这也是大房一个污点,除非琏二哥舍得从军到西北边关立下功劳,才有翻身的一天,不然也就是守着个爵位过日子吧。
最让宝钗惊心的是:表姐王熙凤惹出了麻烦,牵扯了夫家,害得荣府丢了颜面……宝钗估摸着荣府好歹也是大舅舅的助力之一,偏偏大舅舅就跟不知道这回事儿似的,这就是要舍了这个助力的意思!
母亲不知夸了多少次大舅舅无所不能,大舅舅最是照拂亲戚,亏她那会儿都信了!所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宝钗在蘅芜苑憋了三天,算是彻底想了个通透,顿悟了。抱琴来荣府之后五天,宝钗才带着莺儿回了趟家。
人啊,一旦想开了看透了,气势和言行都有相应体现。
陆稹收集消息情报不用像元春那样从头开始——先挑选忠心可靠的人手,她让小黑在荣府插几个眼就行了。
虽然宁荣两府的地位和势力已经完全入不了皇帝以及权贵之眼,但这一大家子……可是原著的中心,陆稹穿了这么多次,深感这一家子连带着跟他们联络有亲的史王薛和甄家,全都是宝藏人家——可能史家破事儿不多,多插几个眼实在不亏,当乐子瞧也行了。
要知道皇帝是明君,太后贪睡喜静爱享乐但无疑是个通透人,于是整个后宫的娘娘们想作都不敢,陆稹整日蹲在宁寿宫,要不是有大师兄天天作陪,不仅聊天增进感情还能探讨修行,她怕不是要闲得长毛。
却说陆稹这天发现了宝钗的变化……都可以说是蜕变了,等大师兄来了,她就把新发现告诉了大师兄。
大师兄掐指一算,颔首道,“命数的确有变。”
宝黛二人就算了:两人都有根脚,而且黛玉这一世又是来报恩的。他们两个没明明白白地找到她跟前,且实实在在地开口求援,陆稹肯定不插手他们两个的“闲事”。
但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位列十二钗的多数都罪不至死或者孤独终老——别忘了十二钗在原著里可是清清楚楚地属于薄命司。
不好说见到一定随手帮一把,但总归见这些姑娘顿悟并从此行动起来努力生活,陆稹乐见其成。
于是在跟大师兄转述宝钗可喜的改变时,她
的态度也带出了好几分。
大师兄笑了笑,“我不大喜欢这姑娘。”随后他认真解释了一下,“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曾不择手段,似乎没什么资格挑剔,但我还是不大喜欢为点蝇头小利就要暗算旁人的这种人,眼界太窄了,注定走不远。”
陆稹搓着大白辩驳道:“她也没机会站到高处,放远眼界啊。”同为女人,她对女儿总是稍微宽容一点,不过说实话,原著宝钗扑蝶以及金钏儿死后她去劝解王夫人这两章里宝钗的表现,是挺败观众缘的。
于是陆稹道:“也不好断定她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赤子之心什么的也谈不上就是了。”其实大师兄没有事事顺着她说话,她还挺开心的。即使再怎么情投意合,她也不希望爱人太盲目更不希望对方是个恋爱脑。
好吧,论恋爱脑,至少在原著的范畴里没人比得过宝玉,连黛玉在心存幻想之余还能略微面对现实呢。
大师兄左看右看没看出小师妹有哪里不高兴,即使小师妹刚刚反驳了他。他暗恋转明恋喜欢小师妹了很久,小师妹开始带着命书轮回修行之前才给了他回应……头回恋爱,很多时候他都麻爪,不是很确定他该怎么处理和应对。
而这一次他固然说了实话,更重要的是试探一下两人意见不一致时,小师妹又是如何反应,而结果……让他喜出望外。
他这一得意,难免露了行迹。
陆稹笑着扎进大师兄的怀里,“想什么呢?我又不爱应声虫。”
气氛这么好,大师兄没怎么犹豫问出了埋在心底有段时日的问题,“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才答应我的~求~爱。
大师兄俊脸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活力满满的淡粉色……而大师兄未尽之意,陆稹听得明白,她好奇问道,“你怨我……拖着你吗?”
王盘认真道:“没有。”然而这句话让他心头一跳,随之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有点儿纠结。”要不是这阵子卿卿我我,他怕是要生出心魔了。
陆稹仔仔细细把大师兄端详了遍,她放开大白,正色道,“你怎么稳坐大师兄之位的?”怎么这件事儿上情商忽然掉线?还心心念念这么久?她试着捋平大师兄蹙起的眉头,“我没修行到拥有命书的境界怎么答应你啊?不然一仙一凡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说着她绷不住乐了。
大师兄脸腾地又红了,他果断身子一塌,把头架在小师妹肩膀上……那因为羞赧而红成猴~屁~股~的脸死活不肯给小师妹直视了。
陆稹大笑不已,不给看脸又怎么样,别以为她会轻易放过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判若两人,都忍不住不欺负你。”
不得不说,宠随主人,此时大白也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毛绒绒又“软夫夫”的大尾巴之下,小黑怎么双爪联用不停地刨,那尾巴也不肯挪地方。
小黑还抱怨,“毛多真是占便宜。”
反正最后陆稹和小黑都把各自的对象“摆弄”了个爽。
过了几天,元春终于耐不住又跑来宁寿宫吐苦水加讨主意了。而疑虑尽去的大师兄走路生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一看元春那脸色,陆稹又乐了,“怎么又气着了?我听说前几天进宫来探望你的是你家老太太和你大嫂子呀。”
贾母的儿子们纵然不出挑,但老太太本人地位在那儿摆着,本人才干见识又不是儿媳妇孙媳妇能比拟的,她出入宫廷往来交际,元春除了担心累着老太太之外可安心多了。
话说贾母做姑娘时有个做做了一品大员的亲爹,嫁人后因为丈夫功勋不凡不降等袭爵,她也获封国公夫人。
丈夫还在的时候,她身为一品诰命,年年都要以外命妇的身份,参与每年年末由皇后主持的宫宴——而邢夫人也是诰命却只是空头诰命,宫宴的帖子一次都没收到过。而王夫人哪怕她生了个贵妃女儿,还有个一品重臣的娘家哥哥,依旧因为品级不够而一直无缘宫宴。
就陆稹所知,能不能出席宫宴,就是权贵女眷中有没有体面的凭证。总而言之,宫宴参加不了,意味着邢王二位夫人也很难打入权贵女眷这个圈子。
这一点,跟原著里描述的“邢王二位夫人连带着宁荣两府的姑娘们都甚少出门交际”相符。
此时元春琢磨的恰巧也是交际,仙君提起她家老太太,她这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我堂嫂这些年不中用了,我母亲糊涂,倒现在依旧拎不清,只得劳烦我家老祖宗出山。”
劳烦老太太出山走动……图个什么?还不是联姻!陆稹心里有数,抱着小黑且听元春说完。
元春继续道:“我伯父和父亲仕途差不多走到头了。”语气十分坚定。
上回陛下来她的凤藻宫,她算是彻底探出了陛下对她伯父和父亲的态度:外任比如做个地方官,陛下完全不信任也不放心。
她正好死了提携这两位的心思,“琏二哥我寻思着找机会送到营中历练,待上些年头回到京城,那风声也就歇了。宝玉再过些日子我就把他塞进国子监读书,好让他修身养性长长见识学识,省得整日里在内宅胡闹,待年纪稍长,再踅摸个好师傅因材施教。”
陆稹听到这里就说:“这一说起码要十来年家里没个人支撑门户。”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都不擅长处理庶务也不太能应酬交际……荣府目前这些活儿都是贾琏由“包揽”,所以说这位琏二爷还是有些真本事。
元春在来之前已经有了打算,“只能暂且交托给宁府珍大哥哥。”
陆稹忍不住了,“你还是先着人好生查查你珍大哥哥是个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儿吧。”
元春知道如今贵太妃里子盛的是哪一位!而这一位绝对不忽悠她!她也立马怀疑上了,“上辈子被抄家夺爵,说起来珍大哥哥也挺冤枉?”
作为夺嫡的参与者,还是排位非常靠后,且最后基本没干什么的参与者,公平的说贾珍不至于被判流放,就算算上他经常组织那啥派对,醉酒后口无遮拦……都不至于被判流放。因为跟他同罪的那批人都是夺爵罚银,又在大牢里待了几年就准赎回家,继续过日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