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把唯一看得过眼的原配侄儿留在身边培养教导,想来是觉得到了黄泉也能面对原配夫人了。
其实每每想起原配夫人,彭澜多少有点儿意难平,但只要一见着老爷,那点子不快就能在一息之间烟消云散……她对这样的自己也很无奈。
林海不知道妻子真实所想,见妻子含情脉脉,便笑问,“专程来道谢?”
去年年底,他往京城递送了密折和书信:王子腾如何暂且不好说,但贾政因为王子腾而稍微捞过界证据确凿,看在元春份儿上没有法办,却也被丢进了冷衙门。
如今已经开春,他在书信中的请托也得了结果:大舅子彭润选了海宁知县。
之前彭家再有钱,也没想过能如此轻松地补了江浙的县令。
彭澜听了就笑,“那该我哥哥来谢老爷。我……”说着脸就红了,“就是……想老爷了。”
你比我闺女还爱撒娇……自己娶的媳妇还能怎么着?继续宠着呗。林海揽住妻子的肩膀,“那你就这么着,好生想想你老爷我。”
彭澜抬头看了眼老爷,轻轻地“嗯”了一声:老爷怎么就这么好看,百看不厌!
过了三个月,正是贾敏的忌日。想到任满后可能要十几年都不得回乡,林海便想好生做一次法事,把他的想法心愿都告诉已经长眠的妻子,再让黛玉到墓前给她母亲好好看
一看——即使他觉得按敏敏豁达的性子,八成已然投胎转世。
贾敏埋在苏州林家祖地,此时彭澜怀孕六个多月,自觉身体不错,也要跟去苏州拜一拜——她没有一点恶意,一来舍不得跟老爷分开,二来也是觉得她自己留在家里容易落人话柄。
陆稹扫了眼彭澜,告诉林海她怀相极好,经得起扬州到苏州的四百多里路程颠簸。
又坐车又坐船,一家人抵达苏州,又匆匆来到林家祖地贾敏墓前……陆稹以神识扫视过一圈儿,多少有些惊讶:贾敏的魂魄居然一直留在这里,且沉睡多年。
小黑跟主人心灵相通,隐身上前,就是稳准狠的一爪——贾敏的魂魄就被塞进了小黑的肉垫、指甲和毛毛之间……
林海正在坟前神神叨叨:主要是忏悔自己上辈子没有看好黛玉,然后许诺这辈子一定让黛玉事事随心,最后通报了下他打算如何收拾荣国府上下……他攥着的香眼见着要燃尽,忽然一股子冷风从他眼前刮过,饶是他足够淡定沉稳,心还是提了起来——他一个死了又活过的人,老“迷信”了。
小黑知道犯了个错,及时隐身在林海耳边“咪”了一声。
林海连忙看向身边的陆稹。
陆稹轻描淡写,“小黑刚收了你死了的老婆。”
林海嗓子有点干,“敏敏?”
陆稹知道他想问什么,“她没什么怨气,现在又睡着呢。等她醒了我再问她想怎么样。”放心,一切有我。
言外之意,林海读懂了。除了女儿,他对敏敏并无太多愧疚,“能和她说说话才好。”
陆稹掐指算了算,“想多了你。她跟你缘分都尽了。”
林海内心有些复杂:他和敏敏都是更看重儿女之人。他静静地看着手中香彻底散作一团灰,才低声道,“但愿她也有这般境遇,若是不够,我能再匀些给她。”
陆稹笑了,“肯把功德气运让给她,你挺大方的。”她捏捏小黑的耳朵,大白的长毛立时飘了出来,更吐了个气泡,看过气泡里的文字,“托你的福,我和她还真结缘了。”
林海长舒口气,笑了出来,“那真是好极了。”
却说从祖地归来,彭澜总觉得老爷有心事,但这心事也不好说一定是坏事。
黛玉和彭澜一起读书一起学医,她心里一直拿这个惯爱直来直去的继母当姐姐——毕竟一个整日里明晃晃地用眼神、言语和动作反复告诉她“黛玉你怎么能这么好看”的继母,她实在没法儿存什么戒心。
话说太太虽然不像琏表哥那样几乎把心情全写在脸上,但能让太太忧愁的……唯爹爹一人!黛玉便趁着陆先生让她和太太一起配药的功夫,小声劝道,“太太,爹爹每次从母亲墓前都得忧郁几天。”
这是真话,只是林海今年的忧郁不同往年,这点黛玉就不知道了。
然而黛玉更不知道彭澜消息灵通到何等地步,彭澜这次也是真误会了,“大姑娘,我说这话许是不太合适,但……我娘家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是,你舅舅们似乎有心送你入宫待选。”
黛玉听了立时轻蹙眉头,“真是……送了表姐入宫还嫌不足吗?”有爹爹百般爱护,小姑娘也是底气十足,“我爹爹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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