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堇从匣中拿出那个瓷娃娃看了眼,不但烧制得五颜六色的,眉眼也漂亮精致,神情憨态可掬,长得还颇有些像她。
若她的女儿活下来,大概就是长这个样子吧。酸儿辣女,她怀胎时嗜辣,因而认定怀的是个女儿,还亲手做了好多女孩儿穿的小衣裳,可那些小衣裳,终究没能派上用场……
一旁珍儿见小姐愣怔地盯着手中的瓷娃娃看了半晌,证觉得奇怪时,就见小姐突然将瓷娃娃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名漂亮的瓷娃娃,就这么摔成了碎片,珍儿一时心疼不已:“小姐,您好好的摔这瓷娃娃做什么?这么好看的瓷娃娃,摔了怪可惜的。”
冯堇闭了闭眼,平复下情绪,才吩咐道:“把这些碎瓷片扫起来,装进木匣里,放回去。”
“啊?”珍儿很是不解,但见小姐脸色不大好看,只好照做了。
深夜,纪煊正挑灯查看卷宗时,却见暗卫捧着个木匣子进来,欲言又止。
“怎么,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纪煊随口问,这些天他送过去的小物件,她大都原样退了回来,只有极少数收下了,但放了银子在匣中,算是跟他买下来。
暗卫不敢说话,只打开匣子,递到王爷面前。
纪煊抬眼一看,却见匣中只有一些碎瓷片。
“怎么回事?”纪煊皱眉问。
“回禀王爷,属下送过去时还好好的,刚才拿回来时就成这样了。听值守的暗卫说,那个叫珍儿的丫鬟把木匣捧进屋里不久,屋里就传出了碎瓷的声音。”暗卫答。
纪煊拧了拧眉,阿堇就算不喜欢这个瓷娃娃,也应该和之前一样原样放回去,怎么会把瓷娃娃摔碎了再放回去?
“她今日去了何处?”纪煊问。
“吴侍郎夫人,也就是冯二小姐三日前平安产女,今日冯夫人带着冯家三位小姐去了吴府参加洗三礼。”暗卫答。
洗三礼?纪煊愣了下,难道她是看到了她二姐的女儿,触景生情,想到了她未出世的那个女儿?
今日那个瓷娃娃,他本来只是觉得长得与她颇有些相像,才让人送了过去。可没想到,竟弄巧成拙,勾起了她前世的伤痛。
想到他和她的那个女儿,他心口亦隐隐作痛。
前世,他出征前并不知她怀有身孕,但依旧留了一批人手保护她,在边关得到飞鸽传书得知她有了身孕,他本想立刻回京,但彼时突厥来势汹汹,他身为领帅,无法脱身,便加派了人手保护她。
等到他终于大败敌军,敌军伤亡惨重短时间内不敢再犯,他因为急着见她,便只带了小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谁知,却在京郊遭了敌军间谍埋伏报复,他带的小队人马为了保护他死了大半,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有一批援兵出现。
而这批援兵竟是他留在王府保护阿堇的人手,他心知不好,拼尽一切突出重围,等到终于赶回王府,阿堇已然奄奄一息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打算借着军功求皇兄允他改立她为王妃;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给他们的女儿取了好几个名字供她挑选;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她就在他面前永远地阖上了眼睛……
后来他多番审问,才知他留在王府的人手是得了他在京郊遭遇埋伏的消息,自作主张前去救他,这才给了后院那些女人可趁之机。
想到前世失‘妻’失女之痛,纪煊痛苦不已。
“俞绮梅呢?”纪煊冷声问。
暗卫见王爷眼睛发红,似是在压抑着极端的怒火,连忙低下头:“回王爷,在地牢。”
地牢里,俞绮梅满身伤痕的靠在墙角,不明白一直优待她的豫王为何突然将她打入地牢。
刚进府时,她确实是恨他的,因为她全家人都因他而死,而她也一度沦为官妓,哪怕被豫王救下,也只是豫王府的一个侍妾。
她假装感激他,讨好他,甚至献媚于他,终于有一次,趁他不备,狠狠刺了他一刀,可惜他躲得及时,只刺中了他的肩膀。
她本以为他会一怒之下杀了她,可他非但没有,还继续好吃好喝的养着她。
这两年,她在府中备受优待,若非顶着个侍妾的身份,她几乎以为自己是王府的半个女主人了。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竟突然将她关进地牢,还任由属下对她严刑拷打,拷问她什么间谍外敌的事,她一句都听不明白。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下人自作主张,王爷怎么舍得这么对她?
俞绮梅于是起身来到门边,疯狂地拍起铁门来,大声喊道:“我要见王爷,来人啊,我要见王爷!”
就在这时,豫王竟真的出现了,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俞绮梅顿时委屈极了:“殿下,您终于来了。”
纪煊淡淡扫了她一眼,无视她身上的累累伤痕,转头问狱卒:“她招了吗?”
“回禀王爷,俞夫人一直不肯招。”
纪煊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俞绮梅,他本来只是因为对俞太师之死有所愧疚,才救下她收进府里做侍妾,她刺杀他他也没有怪罪她,继续养着她,只当是还俞太师当年的教导之恩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与外敌勾结,故意透露他遭埋伏的消息,引府中人手赶去救他。
前世他审问她时,她亲口承认,她这么做是为了打时间差,等府中人手赶去救他时,他已经死了。而府中空虚时,不用她动手,后院里别的女人自然会对阿堇下手。如此一来,他便断子绝孙了。
“说,你究竟是何时勾结外敌的?”纪煊冷声问。
“殿下,妾身冤枉,妾身真的没有勾结外敌,祖父他是何等正直爱国之人,妾身怎么可能勾敌叛国?”俞绮梅辩解道。
纪煊见她神色不似作假,难道她现在还没有与外敌奸细勾搭上?
可后院这群女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会伪装,他前世就是吃了她们的亏,才失去了阿堇。重活一世,她们再怎么扮可怜扮好人,他都不会再相信了。
“继续用刑,直到她松口为止。”纪煊说完,无视她伤心震惊的眼神,冷漠地转身离开。
冯府,今日是潘氏生辰,特意办了生辰礼,不过来的人不多,只有些潘氏平日交好的官夫人,还有宣平侯府的几名小辈,其中就有潘六娘和世子潘鸿瑞。
园子里的牡丹芍药开得正好,冯堇陪着潘六娘等年轻女客在园子里赏了会儿花,待回到花厅,却见本该陪着别的女客喝茶的冯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