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冯堇想了想,悄声挪动到觉明大师跟前,近距离看着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却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张脸究竟是不是□□。

她犹豫了下,还是被好奇心驱使,抬手摸向他的脸侧。听说□□边缘做不到完全平整,可以用手摸出来。

可就在她的手触到他的脸时,冯堇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瞬间大变样。

她不再是在长明宫的偏殿,而是回到了豫王府玉清院。眼前之人不再是觉明大师,而是满脸胡髯的豫王,以及,他怀里抱着的,她?

这是,她死后的场景?

“阿堇,你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阿堇,你知道吗?这大半年,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你可有想我?哪怕一瞬?”

“阿堇,我这次立了许多军功,看在这些军功的份儿上,皇兄也一定会同意让我改立你为王妃。”

“阿堇,你知道吗?我给我们的孩子起了好些名字,你睁开眼睛,我全都写给你看,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好不好?”

“阿堇,我好恨,好恨我自己,没有早些跟你说清楚,我是因为爱你,才不肯放你走,不是因为什么报复,我害怕放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像现在这样……”

“阿堇,只要你睁开眼睛,我现在就放你走,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保证,绝不会抓你回来……”

“阿堇,你如果再不睁开眼睛,我就杀了所有人,所有害你的,所有和你的死有关的,还有所有你关心的,以及你所有的亲人朋友,我要他们全都给你陪葬……”

……

冯堇像是一道离体的游魂,飘浮在一旁,听着纪煊说了半宿的心里话,看着他痛苦嚎哭了半宿,又枯坐了半宿,直到天明时分,他一头黑发已经全然变白。

一夜白头的他,终于放下她僵硬的身体,走出了玉清院。

而她不能离体太远,又惧阳光,只能留在玉清院。

待到傍晚他回来时,满身浓重的血腥气,不知杀了多少人。难道,他真的如他所说,杀了所有人?

他重新抱起她的身体,嗓音沙哑道:“阿堇,她们都该死,是她们联手害死了你,她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已经把她们全都杀了,给你报了仇。还有后院,我也一把火全都烧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杀你的亲人朋友,因为那样,就算到了地底下,你也会怪我的,对不对?”

“阿堇,我知道你怕黑。不过这次你别怕,黄泉路远,我陪你一起去……”

紧接着,她看到下人抬来一具金丝楠木,他给她和他自己都换上红色婚服,然后抱着她躺进了棺木,又命人从外面把棺木钉死。

他这是要把自己给活埋?她大惊。

果染,下人们把棺木抬到深山里,挖了个大坑,埋了起来,又竖上一块墓碑。

墓碑上是豫王的字迹,写着纪九幽与妻冯堇之墓。

“不要!”她疯狂地阻拦,却触碰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煊活生生地便埋在地下的棺材里,一点一点流失生命。

她曾听人说过,有人被活埋后,因空气耗尽窒息而死,死状极为凄惨,死前,会因为求生的本能疯狂地抓挠棺材板,抓得手破血流也不在乎。

可纪煊没有这样,他抱着她的尸体,始终安详的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仿佛能这样抱着她死去,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不想让他死,于是疯狂地找人求救,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求救。

直到第七天,前世的觉明大师路过,听到了她的求救,跟着她来到了坟墓前,挖开了坟墓,可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纪煊和她一样,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好大的煞气!”觉明大师惊叹,连着念了几遍佛经都无法度化。

他闭上眼睛,掐指一算,顿时脸色大变,仔细推敲了一番,才道:“世事错乱,唯重来一世,方可拨乱反正。”

接着,觉明大师问她:“能救他之人,只有你,你可愿救他?”

她点了点头。

“那便忘掉不该记得的事。”觉明大师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她的意识彻底消散。

意识重聚,冯堇重新置身于长明宫,眼前人也从前世的觉明大师变成了今生的假觉明大师。

她脑中回想起前世觉明大师的话,为何要救纪煊,就得忘掉她死后的那段记忆?难道要救纪煊,就得远离他,不再与他产生关联?那为何她一摸到假觉明的连,就又记起了这段记忆?还有,世事错乱是什么意思?怎么才算拨乱反正?

回想到前世她死后纪煊的种种疯狂之举,回想到他抱着她的身体一夜白头说的那许多心里话,回想到他在棺材里那安详的笑容,冯堇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

这时,柔软的指腹贴到她脸上,帮她拭去一滴眼泪。

冯堇抬眼,原来觉明大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认真地看着她,碧蓝的眸中映着她的倒影。

“施主看到了什么?”他问。

“我,我看到了前世。”冯堇含泪说,又问:“国师,您相信这世上有前世今生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道。

冯堇似有所悟,把一切都当成虚妄,不去执着,许多心结自然迎刃而解。

殿外,纪煊赶过来时,正好看到两人互抚脸颊这一幕。那一瞬间,他如遭雷击,浑身痛到麻木,他捏了捏拳,想要冲进去把他们分开,想要狠狠揍上觉明一顿。

可然后呢?他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再以死相逼一次?

凡事可一不可二,再来一次,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何况,若非他向皇兄提议翻译佛经的事,皇兄就不会提前接见觉明封其为国师,觉明就不会指着成国公腰间的玉佩夸赞,皇兄也不会封阿堇做女官入宫辅佐侍奉国师,也就不会发生眼前这一幕。

说来说去,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