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李昌明问到贺南方时,李苒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他忙。”
以前年少不懂事,只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比小城精彩,从未想过她出来了,可李昌明还独守在家里。
读书时她只在过年回家一次,每次李昌明都要准备许多礼物让她带回来。其实李苒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他准备的那些东西,贺家人甚至都没有打开过。
自从贺老爷子去南山养病,李苒在这个家里就感受不到什么温暖。
李昌明这辈子没真正出来旅游过,少数几次出省也是公事,很少出来玩。李苒没成年之前,他只顾着照顾女儿。李苒成年离开后,他又忙着给女儿攒嫁妆。
这些年他当父扮母,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
若有天他知道自己宝贝珍视的女儿,被贺家这么不重视,恐怕会当即教训贺南方那小子,往死里狠揍。
顺利搭乘上地铁去景点,一路上李苒陪着他到处走走,将以往那些体验过和没体验过的,全都体验了一下。
一路上拍了许多照片,李昌明是传统西北人,五官端正,相貌硬朗,长得十分高大。李苒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就是从这儿遗传的,照片里父女两皆是颜值很高样子。
逛了一下午,李苒去买些饮料,李昌明坐在外面的露天餐桌。他坐着时,被路过的大学生发了传单,深棕色铜版纸上赫然印着“楼房盛大开盘”几个字。
李昌明往下看了看,见到开盘楼房最低单价时,被本地的房价惊得说不出话来。
“爸爸,看什么呢?”
李昌明拿着广告单问:“苒苒,这里房价这么贵吗?”
李苒点头:“我刚上大学那会儿还好,最近几年疯涨。”
李昌明低头算了算,发现他挣了一辈子的钱,只能拿来给李苒付个首付。又听女儿说房价一直在涨,他将随身带着的黑色皮包拿出来。
这只黑色的皮包很有年头,皮质已经泛哑光,有些地方甚至开裂。
李苒记得大约是在小学,李昌明去省里参加一个农技比赛,得了第一名,奖品就是这只真皮包。
一晃已经十多年过去,她已经长大了,可她爸爸却还在用。
李昌明小心翼翼地将存折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推给李苒。
“这是什么?”李苒接过存折,打开,随后被上面的数字惊到。
“这是……这些年爸爸给你存的嫁妆,本来想等你结婚的时候在n市买一套房做陪嫁……没想到,这里房价这么贵,钱存了这么久都不够。”
李昌明的声音并不连贯,说到“钱不够”时,甚至有些自责。
李苒盯着存折上的数字,非常严肃地问他:“你哪来这么多钱?”
李昌明的年收益她是知道的,一年在三十万左右。偶尔碰上农产品市场走势低,可能还要再少一些。
而存折上一共攒有三百二十多万,就算他不吃不喝攒十年……李苒一想到这个,脸色变得很难看,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将存折合起来,质问他:“这些年,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好好的生活。”
李昌明笑笑:“我也花不了多少钱,平时吃饭都在单位。”
李苒摇头,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可不攒这些钱,你明明能过得更好。”
像别人的爸爸一样,可以每年出国玩几次,炒炒股,甚至可以培养几个烧钱的兴趣爱好,跟人吹牛。
相反,李昌明一点都在乎李苒说的那些,他眼里都是对女儿的宠爱:“爸爸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新衣服,炒股那些,爸爸不喜欢。”
“再说,爸爸也有兴趣爱好,忘了画画还是从小爸爸教你的。”
李苒摇摇头,拼命忍着眼中的泪意。
李昌明说:“苒苒,爸爸没什么特别大的愿望。”
“如果人这一生只能许一个愿望的话,爸爸希望你的人生没有苦难,一直开心。”
李苒坚决不要他的存款,李昌明的这笔钱太沉重,沉重到李苒连花都不愿意花出去。
李昌明不强求她:“等到你跟南方结婚的时候,爸爸当红包给你们。”
李苒摇头,脱口而出就要说她跟贺南方不会结婚。
在这个关口,她抵着牙关忍了忍,起码要等到李昌明安全回到家,她才能跟贺南方撕破脸。
傍晚时,贺南方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李苒盯着震动的手机足足看了快一分钟,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还没回来?”
李苒轻“嗯”一声,“找了一家本地餐厅,带爸爸去尝些当地菜。”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只不过是想在外面多留些时间。
贺南方怎会猜不透她的想法,轻淡道:“家里厨子本地菜做的也很好。”
“回来吃。”
李苒眯着眼,看着天外的被霞光染透的夕云,心也跟着云飘走了:“不了,外面空气好。”
“吃完再回去。”
贺南方并没有改变主意,颇为不耐烦:“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径直挂了电话,李苒选择决定在外面。
“找家餐厅。”
很快,到了一家人当地特色餐厅,孔樊东自然没道理跟他们一桌吃饭,只在离得不远的玻璃窗外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