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流动的空气吹散在广袤的天际,但就是如此清晰地传到韩隶的耳边。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身材瘦削的青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形逐渐被头顶的灯光照亮,犹如揭开幕布,褪下伪装。

他那张向来挂着微笑的面容上被撤去了所有的情绪,看上去寡淡而冷漠,一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浅色眼眸懒散地眯起,眸底有种近乎残忍的原始野性,令注视者的双眼几乎能够感到被冷兵器划伤般的痛感。

一如初见。

沈空在韩隶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挑了挑眉:

小鬼,干得不错嘛。

这么长时间以来,韩隶的手一直是极稳的,无论是拆开放着致命秘密的信封,还是举起重若千钧的枪口,但是此刻,他的手掌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第六十二章

整个房间被死寂笼罩,没人预料到情形会出现如此惊人的转折,不由得都愣在了原地。

林子愈率先反应过来,他冲着身后的属下使了个眼色,几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向着那站在不远处的沈空扑去,试图阻止这个突然窜出来搅局的陌生人。

韩隶神色一凛:

他试图阻止的话音还没未全然脱口,就只见沈空冷淡的嗤笑一声,身形一侧,游鱼似的躲过所有的攻击,然后动作干净利落地卸掉了那几人的关节,手法狠辣精准,清晰的骨肉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分外瘆人,林子愈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正准备再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只听韩隶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前半句补齐:

等等。

他的声线沉静低沉,但是作为和他相处多年的下属和朋友,林子愈却敏锐地觉察到韩隶声音中深藏的某种不稳定的因子,仿佛被深深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洪流,紧绷到近乎能听到沉在克制表面下细微的颤音。

这么多年来,这是林子愈第一次见到韩隶有这样清晰而外露的情绪。

他不由一怔,抬手止住了身后正准备冲上前去的手下。

房间内再次重归寂静。

沈空神态自若地抬脚迈过躺在地上的几人,向着站在书房中央的韩隶走去,他的步伐平稳而有节奏,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但是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规律上,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却令人不禁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韩隶一动不动,一双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注视着向自己走来的青年,薄薄的唇紧紧地抿成细细的直线,阴郁的眸底犹如有黑压压阴云在疯狂地涌动,情绪仿佛被理智硬生生地克制在一个临界点,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在下一秒冲破闸门倾泻而出,伴随着惊人的破坏欲将一切摧毁。

但他握住枪支的指节微微发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但是沈空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韩隶身上隐隐的危险气息,而是面不改色地在他的面前站定,轻笑一声:虽然我可以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但是不得不说,你的能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说:

或许是我的功劳?

韩隶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注视着沈空。

他的视线沉默而专注,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一笔一划地深深镌刻在脑子里似的。

沈空随意地抬起手,轻轻按住韩隶持枪的手:

但是,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韩隶任凭沈空动作,他冰冷而沉着的手背被沈空掌心的温度烫的微微一颤,但是手指却仍旧紧紧地扣在枪柄上。

他突然开口道:

为什么?

韩隶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沈空的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似乎在对于沈空刚才的结论进行发问,又似乎不是。

这句疑问仿佛倾注沉淀了过往二十年的分分秒秒,复杂而深沉的情感杂糅在每一个咬字发音中,几乎令人动容。

沈空的唇紧紧抿着,握着韩隶的手掌稍稍收紧些许,对方手上冷如寒冰的温度透过相贴合的皮肤传递过来,几乎令他都感到了冷意,他的眸底神色沉郁,仿佛凝注着万千波涛,但那汹涌的情绪又在转瞬间稍纵即逝,纵使是离他最近的韩隶也难以轻易捕捉。

他的声音轻的仿佛一声叹息:

因为我动过手。

韩隶微微一怔。

沈空的表情很淡,淡漠的仿佛能被一阵风抚平,远的又好似伸手都无法接触到,他垂眸注视着韩隶,手掌仍旧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你猜猜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答案不言自明。

沈空温热的手指从韩隶的手背上划过,绕过他手掌的侧缘,他的声音平淡的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亲自动手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和你人生过往所有的经历都不同鲜血倒是无所谓,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是看着象征着生命的光缓缓地从他的双眼中流逝,逐渐放大的瞳孔慢慢地变得空洞无神,你看着人类的理智从□□中剥离出去其实,和许多人印象中不同的是,生命的流逝不是飘离开身体的,而更像是向下潜入到了意识的深处去,就像是遇难的船只沉到漆黑的海底一样。

他似乎在回忆,又仿佛早已从自己的过去抽离,现在的他只是漠然地俯视着曾经发生的客观事实:

杀第一个的时候是最简单的,因为你或许只是一时情绪冲动,或许是在心中已经演练谋划了许多次,接下来的动作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肢体记忆,但是接下来的时间才是最难熬的,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会时常出现在脑海里,你需要更多的杀戮和刺激才能将它忘怀。

沈空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几秒钟后继续说道:

我是从第十一个的时候才开始习惯这种感觉的。

他的声音平静而随意,仿佛这在他眼中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不值一提,那种轻描淡写般的语气令人从心底感到恐惧战栗,在死寂的房间中显得愈发瘆人。

沈空垂眸认真地注视着韩隶的眼眸:

亲自杀人是一条边界清晰的线,一边是理智,一边是疯狂,只要越过就回不来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低笑一声:我不是劝你不要杀人,我也没那个资格,毕竟我手上沾的血比你多多了。

沈空的指尖滑入韩隶的掌心和冰冷的枪支之间。

只要稍稍用力,那块沉重的金属就能落入他的掌中。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轻柔而漫不经心的蛊惑,就像是在血月下盛放的奇诡花朵,带着恐怖而致命的诱惑力,轻柔地耳语着:

所以让我来帮你。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近乎于零,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吐息。

韩隶的手指一松。

沉重的枪支落入沈空的手中,但还没有等他放下心来,就感到对方冰冷的手掌一翻,猛地箍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将他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拽了过去,沈空在猝不及防间被拉的一个踉跄,然后就感到对方的气息凶猛地撞了过来,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唇。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