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赵清嶺抽完烟之后,没有立刻走,也像是被大蜗牛吸引了。他的侧脸很好看,但眼神空洞,整个人在那一刻像极了一个阴雨天窗台边的瓷制精致人偶。

以至于齐危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学长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剧本推理不好玩?

赵清嶺淡淡嗯了一声。

齐危:我也觉得没意思,漏洞太多了,逻辑根本无法连起来,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吵得那么热火朝天是为什么。

赵清嶺闻言,只是垂眸。似笑非笑,鼻梁高挺、睫毛长长。

可能是那天的特别寂寞以至于疯了球,可能只是突然的一时兴起。又也许,是那时候觉得两个人只不过萍水相逢,哪怕说一说真心话也无妨。

他开口,幽幽笑了:我觉得不好玩,不是因为剧本逻辑有问题,而是因为我其实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不好玩,一切都没劲透了。

Iamdeadinside。

所有的聚会、派对、游乐场、魔术和剧本,所有一切周围的人都在大笑、都很愉快的场合,我都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是在享受,只会觉得无趣、无聊。

让人费解的是,大家似乎却都认为我很活泼、又能融入气氛。所以很喜欢邀我出来玩。

烟草的香味弥散在雨中,混杂着他依旧挂在俊美脸庞上略微嘲讽浅笑。有一种强烈的阴郁、荼蘼的感觉。

Deadinside,字面翻译就是内里死掉了。

就是虽然还活着但是心已经蛀空了,行尸走肉一般,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赵清嶺就这样,神经兮兮地在一个雨天的阳台,跟陌生人喃喃自语这样难懂的话。萍水相逢,转头相忘江湖,他也没有指望有人能懂。

但他遇到的人是齐危。

那次认识之后,齐危对他满满兴趣。从此没事就爱来找他玩。逐渐混熟了,也见过他的青梅竹马唐蜜,听她说了这位赵清嶺学长是如何的花花公子、情史丰富、男女通吃的故事。

唐蜜:哎呀你不知道,赵清嶺第一任男朋友可漂亮了,虽然是男的但是特别漂亮,名字叫蒋柏学,我们学校都喊他白雪公主。

一个男的白雪公主,你就想想是什么模样吧?以前老赵可是个直男呢,就这么被公主大人给生生掰弯了~嘿嘿。

不过,后来老赵就不让提他了。啧啧,我猜肯定发生过什么特别狗血的故事!

赵清嶺:不狗血,很无聊。不提那个人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仅此而已。

后来,很多次的喝酒、深夜扑克、真心话大冒险,齐危终于拼凑出了白雪公主完整的故事。

高二那年,赵清嶺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叫出教室告白,男生是学校里有名的娘娘腔大美人白雪公主。

他本来当然是要拒绝的,可谁知道,白雪公主居然掉了眼泪。

一颗一颗,他看呆了。

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被哪个人哭着告白过。当时就想,既然那么喜欢我,那也行吧,男的也行吧。

所以,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齐危:那学长后来是怎么发现他是骗你的呢?

赵清嶺:看眼神啊。

嘴上说的再好听,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没出几天就发现了。

白雪公主之所以哭成那样,眼泪是真的,却不是因为喜欢他。

当年在他们所在的高中校园霸凌盛行。白雪公主因为太像女孩总被霸凌,后来听说有人抱到社会地位很高的赵清嶺大腿逃出生天,他也想要寻求庇护,才会一咬牙出此下策。

我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辈子老遇上这种人。那天,赵清嶺喝着酒,醉眼迷离地微笑着趴在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后来也就习惯了,也就不会再当真了,可他毕竟是第一个。

而且高中的时候我还比较单纯、还在挣扎、还试图要相信很多东西,呵呵,结果托他的福,临门一脚。

这也就算了。

其实,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不超过一星期吧大概。也明明、明明应该也还没有喜欢上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是骗我的之后,我这儿

赵清嶺笑着,醉醺醺的,指着自己的心脏,就他妈的,彻底没感觉了。

一直以来,齐危作为一个心理研究爱好者,很喜欢日常观察形形色色的人。

观察到比较奇行种的人类时,他还会暗暗给他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这个是神经质的自我中心,那个是理智型的恋物癖。

直到遇上了赵清嶺。

他觉得很难给这个学长贴标签,因为这个人的灵魂简直是一言难尽的矛盾。

美国的那几年,齐危亲眼看着他嘴上说着自己deadinside,实际行动却是不断一个接一个地换着对象。

虽然他这种行为,在别人口里只是单纯的又花又渣,但看在齐危眼里,反而却像是不要命地、努力地在挣扎求生。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空气一般。

他在找一个什么人,能拉他一把,救赎他。

虽然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一次次的失败、沮丧、绝望,可他始终还是在一遍一遍努力主动地去碰、去试,去找,去抱着一丝幻想,想要找到那个能给他幸福的人。

在美国大农村念书的日子,学生们的日常生涯,就是教室、图书馆和夜间小酒吧。

屡次,旁边的人举杯:老赵,又把人甩了!厉害啊,恭喜!

下次准备换个什么样的?哎你听说了吗,被你甩的那些人好像私底下都租了个协会,天天一起聚着骂你渣呢。

那天赵清嶺也是醉醺醺的,听到了以后把头埋在齐危肩膀,笑得抽个不停。

我渣?倒不如说是他们自己脑子蠢。

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明白,当然活该什么也得不到!

类似这样的言论,重复了几次之后,有时候会让齐危默默觉得,学长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正在把他自己当做一个奖品,或者说是一个宝藏?

一个特别好、特别丰富,如果有谁能真的有幸打开它,可以一辈子都幸福的那种宝藏。

然而这个宝藏,需要某个冒险者历经千难万险,才能找到。偏偏所有拿到藏宝图的人,都以为这个宝藏不值得、或者不存在,根本懒得找寻就纷纷一哄而散。

于是骄傲的小学长,继续一个人抱着他的小宝藏。

孤单地期待着,会有一天某个人披荆斩棘。

可是当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又偏要挂起玩世不恭的冷笑,在寻宝的路上放出猛兽恶龙,把人吓得落荒而逃。

为什么呢?

齐危想不明白,直到某一天早上起床洗了个脸,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醍醐灌顶。

是不是他把学长想得太复杂了。

或许,学长的所有行为逻辑、一切矛盾,那背后的真相根本简单到令人发指。

他是不是,只是缺爱。

只是极度缺爱,缺到有病的那种。

可在缺爱的同时,偏偏又有着优秀的假象,偏偏内里又个自负、骄傲、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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